卢东升的办公室门是虚掩着的。
刘清明没有犹豫,抬手敲响了房门。
沉稳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特有的坚实感。
“进来。”
卢东升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刘清明推门而入,反手将门轻轻带上。
卢东升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一份文件,听到动静,他抬起了头。
他的面前没有像刘清明那样堆积如山的文件,只有寥寥几份,显然都是经过秘书筛选过的,最重要,最紧急。
“坐。”卢东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刘清明拉开椅子坐下,身体坐得笔直,两手平放在膝盖上。
这是一个下属向上级汇报工作的标准姿态。
卢东升没有马上开口,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清明能感受到那道审视的目光,但他没有躲闪,也没有迎合,只是平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卢东升一定已经知道了物资被截留的事情。
甚至,他可能比自已知道得更早,更详细。
“有什么困难,告诉我。”卢东升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开场白,直接而坦率,像一个真正关心下属的领导。
但刘清明很清楚,这只是场面话。
真正的关心,是不会让自已的下属掉进一个明知道存在的坑里。
“部长,有个事想向您汇报。”刘清明同样没有绕圈子。
“清江省援助的第一批物资,已经全部抵达京城,并已入库。”
“其中包含了我们目前最急需的标准医用口罩、高性能防护服和医用消毒液。”
“按照计划,这批物资将优先配属给一线的医护人员,以及其他同样战斗在防疫前线的同志。”
刘清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但是,在物资从中转仓库调运往一号仓库的过程中,被截留了。”
他说得不卑不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已无关的事实。
卢东升的脸上,果然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
他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
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吏,没有什么风浪是他没见过的。
刘清明能想明白的关键,他自然更加清楚。
“哪个单位?”卢东升问道。
这个问题,和刘清明预想的一模一样。
京城是什么地方?
这里集中了全国最多的权力机关,部委林立,央企扎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外面省市惹不起的存在。
卫生部在国务院下属的诸多部委里,向来不算强势,话语权有限。
如果事情牵扯到某些真正的强力部门,少不得他卢东升要亲自出面,动用自已经营多年的关系网。
“孙淼同志去处理的时候,对方没有透露具体单位。”刘清明将孙淼的汇报和盘托出。
“只说出示了一份盖着红头印章的公函,级别不够,无权过问。”
“不过,根据孙淼同志的判断,对方的行事作风,很像是中直机关的人。”
卢东升听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他在思考。
片刻之后,他拿起了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开始拨号。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个按键都按得很准。
刘清明就坐在对面,静静地听着。
他听到了一个又一个他只在新闻里听过的部委和中直机关的名字。
卢东升完全没有避讳他。
电话里的对话很简短,通常是几句寒暄,然后直入主题。
“老张,我东升啊,跟你打听个事儿……”
“喂,是政策研究室的小王吗?你们主任在不在?”
“老李,睡了没?有点事麻烦你一下……”
卢东升的声音始终很平稳,有时带着点商量的口吻,有时又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
这就是曾经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所拥有的能量吗?
一张无形的大网,以他为中心,迅速铺开,覆盖了京城权力的各个角落。
刘清明越听,心里越是感到一种震撼。
这种人脉和资源,不是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副处长能够想象的。
一圈电话打下来,大概花了二十多分钟。
卢东升挂断最后一个电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事情基本搞清楚了。”卢东升看着刘清明,缓缓说道。
“被截留的物资,目前在城东的一个仓库里。”
“那里是规划中奥运村的工地,现在还处于施工准备阶段,地方很大,也很偏僻,不容易被发现。”
刘清明没有插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