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的社会,终究是普罗大众的社会,是善良而沉默的大多数普通人构成的社会。
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像一只只萤火虫一样散发着微光。
但是数以亿计的萤火虫汇聚到一起,凝聚起的光芒,照亮了一个时代。
罪恶,只是蜷缩在角落里的虫子罢了。
小姑娘挎着篮子走到周奕面前问道:“哥哥,你要吃什么?这个是红烧肉的,这个是宫保鸡丁的,这个是……”
周奕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笑着问道:“这么晚了还在帮你妈妈干活,你不怕黑吗?”
小姑娘甜甜地笑道:“不怕,周伯伯说过,谁要是敢欺负我们,他第一个不答应。”
……
七月三十一号的上午,县局又恢复成了周奕第一天来时的场景,所有人都在像往常那样工作。
周奕、李凌龙和杨川走到了关押苗东方的羁押室门口,透过铁栅栏看见了躺着不动的苗东方。
“苗东方,今天怎么样,还头晕吗?”李凌龙问道。
苗东方就回答了一个字:“晕。”
杨川怒了:“嘿,别给脸不要脸了。”
周奕拍拍他肩膀说:“李局,我看要不这样吧,既然他还晕,那我们就进去审讯,他躺着我们坐着,反正脑震荡嘛,我刚好,不影响说话。这也算是体现我们警方文明执法,人性执法。”
“可以,文明执法,这词用的好。”李凌龙立刻点头,“周奕,要不还是你来主审吧。”
“我?”周奕惊讶道,“不行不行,李局您在这儿,我主审哪里合适啊。”
李凌龙拍拍他肩膀笑道:“这案子要没你,还指不定什么样呢,你就别谦虚了,有始有终嘛。”
杨川也在旁边搭话:“就是,咱都自家兄弟,你就当替周队审的,周队不是说了嘛,你们都是老周家的人。”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李凌龙示意杨川开门,他再让人搬几张凳子进来。
开门口,周奕第一个走了进去。
苗东方平躺在硬邦邦的单人床上,一动不动。
旁边的地上,有一些已经干涸的污迹,应该又是昨晚他吐过的苦水。
李凌龙和杨川走进来,两人不由得一愣。
因为躺在那儿的苗东方的样子,把他们吓了一跳。
整个人形容枯槁,仿佛一颗将死的枯木。
可昨天被抓的时候,他看起来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五十多岁老头的模样。
这一夜之间,整个人怎么跟风干了一样,毫无精气神可言。
周奕审视着眼前这个犯罪嫌疑人,如果他没判断错的话,苗东方之所以一夜变样,大概是身体未死,但内心先死了吧。
“苗东方,我先警告你,不要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了,苗铁军、苗根花和苗壮等人,已经把你所犯的罪行全部交代了,你家床底下史健的尸体我们也已经挖出来了。人证、物证俱全,你涉嫌杀害史健、马伟昌二人的罪行已经是铁证如山了。”周奕严肃地说道。
但马上语气又温和了一些,语重心长地说:“我们之所以让你躺着接受审讯,是法律给予你的尊重和关怀,希望你自己也能对自己身而为人有最起码的尊重!”
周奕之所以提议让苗东方躺着接受审讯,又恩威并施。
就是因为苗东方已经行将就木了。
他现在怕的根本不是法律,而是病魔。
按照前面护士说的,他的肝上有一大片阴影,说明已经是肝癌晚期了,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对于一个会死在判决之前的犯罪嫌疑人而言,什么恐吓,什么坦白从宽,都是虚的,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周奕现在给他的,是最后的尊重和体面。
剩下的,就只能看他自己了。
苗东方本来一直闭着眼睛,听到周奕的话,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
然后慢慢地又闭上了。
就在杨川以为他这是在蔑视他们时,就听苗东方突然缓慢而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再度睁开了眼睛,看着周奕,灰蒙蒙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感激。
“我输了,彻底输了,输给了命,老天爷对我不公啊。”
“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此时三张凳子搬了进来,三人坐下之后,周奕说道:“那就开始吧。”
……
时间要回溯到一九六三年,那年的苗东方刚满二十岁。
因为相貌上的优势,他在西坪沟的年轻一代里是佼佼者,很多小伙儿都甘愿当他的小弟,村里不少大姑娘背地里都喜欢他。
他很享受这种身为领导者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交通,远比现在还要不便利,别说汽车了,整个村子都凑不出一辆自行车。
他在此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别说市里了,就是县里,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