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告诉他,此番出使东察合台汗国,劝其归顺大明,肩上扛着天大的任务。
情报局在当地的谍报网将全力配合,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
而眼前这位乙小九,便是前来接头之人。
尽管事先已知陈诚乃朝廷使节,乙小九仍一丝不苟地使用了暗谍切口,以确认身份。
这份谨慎,源于他常年游走于刀锋之上的生存之道。
在敌国潜伏,步步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乙小九,自然不是他的真名。
自从踏入大明情报局的那一刻起,他的本名便被封存于金陵某处秘档,再不为世人所知。
在东察合台汗国,他以“乙小九”这一代号与同僚暗谍联络,游走于刀尖与阴影之间。
他在此地当然还有另一个“身份”,另一个“名字”,却与“乙小九”这个代号的身份完全切断隔离,以期绝对保密。
即便面对陈诚,这位大明朝廷钦点的使节,情报局明文认证的“顶头上司”,他也守口如瓶。
按照惯例,陈诚只需对上接头暗号,确认乙小九的暗谍身份即可,无需深究他在东察合台汗国的伪装。
毕竟,暗谍的生存之道,恰恰在于那份无人可窥的隐秘。
“使节大人过奖了。”乙小九唇角微扬,露出一抹不羁的笑意,眼中却闪过一丝掩藏极深的疲惫。
暗中潜伏是十分辛苦的工作。
光是那份心理压力,就足以压得让许多人喘不过气来。
他动作利落地解开外袍,从贴身的灰色内衫中取出一个密封的信封,双手奉上:“这是奉上峰之命,特意呈交使节的名册。”
他迅速解释道:“此名册详载我大明情报局数年来在别失八里刺探的绝密情报。”
“别失八里朝堂动向、部落格局,乃至王公大臣与部落首领之间的恩怨纠葛,尽皆囊括。”
“他们的立场、性格,以及对大明的态度,皆有细致剖析,供使节大人斟酌,判断谁可拉拢,谁可利用。”
“这名册中,还列出了一些早已暗中为我大明效力的要员,他们许多人的身份十分隐秘,连我亦不知晓。”
乙小九的声音低沉而清封:“此信封自交到在下手中,油印完好,从未开封。”
“在下从未曾窥探分毫,请使节大人验看油印蜡封。”
陈诚接过信封,垂眸细察。
昏黄的油灯下,封口的蜡印原好无损,纹路分明的印章毫无瑕疵,宛如初铸。
他指尖轻抚封边,确认并无任何拆卸痕迹,心中暗自点头。
这仅是初步查验,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要彻底确认信封的完整性,还需借助大明科学院近年研发的秘术。
通过特制的工具,检测胶水残留与纸张的细微变化。
这是朝廷新近创制的防伪之法,精妙绝伦。
凡被私拆的信封,哪怕复原得再天衣无缝,也难逃细查。
陈诚早年在行人司供职时,曾多次传递密旨,对密信的保密手法与查验技巧早已烂熟于心。
在金陵面见姚广孝时,那位黑衣宰相唯恐他对情报局的隐秘手段知之不详,特意又细细讲解了一番。
此刻,面对乙小九,陈诚虽手握信封,却仅以目光扫过蜡封,用手指轻轻摸了摸,略作检视。
若当着乙小九的面取出专业器具认真核验,未免显得对这位出生入死的暗谍心存猜忌,伤了彼此信任。
况且,急切查验并无必要。
他不动声色地将信封收入怀中,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看向乙小九,示意检查无误。
乙小九又道:“上峰还有叮嘱,军务司下属的军情处在别失八里亦应布有不少暗探,想必会向副使霍连诚大人禀报情报,并听其调遣。”
“我大明情报局与军情处的谍报网各自独立,互不干涉,彼此的情报从不互通。”
“但此番乃是大明要收降别失八里,自是与从前不同。”
“大人可与霍大人手中的情报,对勘印证,以求周全。”
“唯有一点,切勿泄露我方谍探的身份。”
陈诚心中微动。
大明此番欲收服东察合台汗国,情报局与军情处的暗探皆已倾巢而出。
正如古语所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若能成功令东察合台汗国归顺,纳入大明版图,这些隐于暗处的密谍便无需继续潜伏下去。
他们成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可以回家乡去了。
一念及此,陈诚眼中闪过一丝感慨,却很快敛去,恢复了使节的沉稳。
乙小九的话语简洁却条理分明,显然是久经训练的暗谍,深谙分寸。
说完之后,他不再多言,拱手一礼,悄然退出密室,很快便化为一道影子,瞬息融入客栈的喧嚣之中,仿佛从未来过此地。
陈诚独自返回客栈的厢房,关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