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的想法,除了极少数物品仍然维持管制,并严格规定不准乱用之外,其实的器物,尽量任民间百姓随意使用。
要不然,若按以前的管制之法,总能找到一条律法,来给这家酒楼的老板定个罪。
实在不行了,也还有一个“兜底条款”。
官员可以按自己的想法,说他奢靡过度,败坏社会风气,然后打他几十大板,再责令他将酒楼的装饰物拆除。
不过,这些法令,都已经被朱允熥废除,并严令各级官吏不得如此行事。
自朱允熥执政以来,大明各地工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源源不断地生产出各式家居饰品与日常器物。
老朱对此并不陌生,那些精巧的琉璃灯盏、栩栩如生的挂画,他都曾见过。
也清楚其中的奥秘。
这些物件虽看似华美,实则得益于工厂的批量生产,成本远低于手工打造,不仅能装点民生,更推动了商贸的繁荣,滋养了大明的经济命脉。
这家酒楼的装饰亦是如此。
琉璃灯盏与画卷,皆出自工厂流水线,单件价格并不离谱。
然而,店家大手笔地将它们堆叠运用,数十盏灯、百余幅画,汇聚成一股令人震撼的视觉洪流。
如此铺张的装潢,耗费自是惊人。
这般挥霍无度的做派,是否有些过于沉溺享乐了?
老朱心中顿时有了几分不悦。
奢靡表象背后,往往意味着世道人心的变化,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老朱强抑心中的不快,敛去眉间的阴霾,寻了一张乌木桌落座。
他此刻收敛了帝王威仪,看上去只是这喧嚣酒楼中的一名寻常食客。
刚一坐下,便有店小二便轻步上前,躬身招呼:“贵客光临,奉上菜谱,请您过目,欲品何种佳肴,尽可任点!”
老朱闻声抬眼,目光不经意间在店小二身上停留片刻,心中暗生诧异。
这店小二的模样,与他往日所见的酒肆跑堂判若云泥。
寻常酒楼的伙计,多是身着粗布短衫,一望便知身份卑微。
而此处的店小二却衣着考究,一身剪裁合体的青色劲装,布料虽朴素,却熨烫得平整如新,干净得近乎不染纤尘。
若非他主动上前搭话,老朱几乎要误以为这是哪家豪门的公子,褪去了繁复的外袍,换上轻便装束在此游历。
店小二言辞谦恭,腰身微弯,双手奉上一份装帧精美的物件。
老朱接过一看,不由微怔。
这是一本以细腻皮革包裹的册子,触手温润,边缘还镶着雅致的丝线,宛如宫中珍藏的古籍。
他翻开一看,方知这竟是一份菜谱,制作之精巧,令人叹为观止。
每页上不仅列有菜肴的名称,还绘有彩色图画,笔触细腻,菜品形态跃然纸上,色泽鲜艳,令人垂涎。
菜谱之物,早在唐宋年间便初现雏形。
宋时,一些酒肆会在墙壁上书写菜名,供宾客点选。
然而,更多的酒楼仍沿袭旧俗,由店小二口述菜品,客人再作选择。
毕竟,大多数酒楼的菜肴种类有限,客人能点也就那些,小二稍稍做些解释,也就够了。
至于如此奢华的菜谱,仿若孤本珍籍,装帧之精美远远胜过寻常书籍,老朱平生还是首次得见。
饶是他也称得上见多识广,此刻也不免心生一丝新奇,便如一个初入繁华京城的乡下人,乍见城市里花团锦簇的盛景。
不对!
老朱心头一震,暗自警醒。
咱乃大明开国之君,堂堂太祖皇帝,怎能因区区一本菜谱便乱了方寸?
更不可让这店小二瞧出破绽,以为咱未曾见过世面?
想到此处,老朱面上镇定如常,手里不动声色地翻阅起菜谱来。
细看之下,他方才留意到,每道菜肴的名称旁,皆清晰标注着价格。
老朱翻阅菜谱,目光扫过那一行行工整的字迹,却骤然惊住了。
“三两银子一碗红烧肉?”
他低声惊呼,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
“一条清蒸鲈鱼,竟要五两银子?”
“一盘煎蛋也要一两?”
“连一碟普普通通的青菜,也敢标价一两银子?”
老朱的声音渐高,带着几分怒意。
“这价钱,堪比天价!”
“你们这酒楼,莫不是黑店不成?”
“如此漫天要价,怎不去街头明抢!”
虽贵为大明的无上皇,曾经当过很多年的皇帝,可老朱不是从小养在深宫的人,他出身寒微,年轻时走南闯北,对市井物价了然于胸。
酒楼需盈利谋生,赚取差价原也无可厚非,但这价格未免离谱得令人发指。
一两银子,足以买下数百斤青菜,而这酒楼竟为一碟炒菜索要如此高价,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敲诈!
老朱心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