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锦转过头,一汪清澈如秋水般的眼眸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凝视着朱允熥。
朱允熥瞧见她这般神情,不由得轻笑一声,问道:“你是不是想说,朕办案太过糊涂,明知道山东按察使司衙门没有秉公办理此案,却还执意让他们再去重审?”
“这样一来,他们多半只会为了掩盖自己之前的过错,继续将此案办成铁案,让那席氏姐弟再无翻案的机会,是吗?”
徐妙锦轻轻摇了摇头,笑容中带着几分俏皮:“熥哥哥是何等精明之人,心思缜密,又岂会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小妹我觉得熥哥哥此举,必有深意。”
“只不过,小妹不如熥哥哥聪颖,洞察秋毫,所以只能乖乖等着熥哥哥亲自告知其中玄机了。”
在大多数时候,徐妙锦都会尊称朱允熥为“陛下”,唯有偶尔撒娇之时,才会亲昵地唤他一声“熥哥哥”。
朱允熥也十分喜爱这个称呼。
一直被人尊称为“陛下”,总觉得有点太过生疏,也显得过于拘谨端庄了。
偶尔能有人喊一声“熥哥哥”,倒也别有一番情趣与温馨。
“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早就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只是不愿点破罢了。”
朱允熥笑了笑,随即唤来侍卫,沉声吩咐道:“派人暗中跟随席照雪,务必确保她的安全,不可有任何闪失。”
“同时,也派人去关押她弟弟席云琅的地方,暗中看护好他,确保他在狱中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此次行动,尽量在暗中进行,不可打草惊蛇。”
“但若真到迫不得已的危急关头,可以亮明身份,震慑宵小。”
“切记,一定要确保他们姐弟二人的安危,万无一失!”
侍卫当即领命,躬身离去
徐妙锦待侍卫走远,才轻启朱唇:“陛下不直接派遣钦差大臣前往调查此案,却让她继续去按察使司衙门告状,又特意派御前侍卫暗中护她周全。”
“这难道是准备以她弟弟的冤案为饵,引出隐藏在此案背后的‘大鱼’吗?”
朱允熥闻言,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叹息:“只怕她弟弟的案子,背后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大鱼。”
朱允熥一席话,使得原本活泼的徐妙锦也陷入了沉默。
如果席照雪所说的一切皆为事实,那一个如此简单明了的冤案,为何却迟迟不能昭雪呢?
这背后隐藏的原因,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倘若这起案件背后真有“大鱼”,案情反而会简单得多。
无非就是某个位高权重的大官肆意弄权,为了一己私利而枉顾法纪。
这种情况下,朝廷只需按部就班,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便行。
可依据席照雪的控诉,此案中身亡的男子,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的举子。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他固然可以算是一方豪绅,拥有一定的权势。
但对于高高在上的山东按察使司衙门来说,其身份地位却实在不值一提。
更何况,此案还一度惊动了都察院,引起了更高层级的关注。
若说山东按察使司衙门仅仅因为那男子举人的身份,便畏惧其家族权势而不愿翻案,这显然荒谬至极,恐怕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然而,如果没有“大鱼”作祟,那么这个案子就反而更加严重了。
官官相护!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如同沉重的大山,压得百姓喘不过气。
对他们而言,这便是一道无论如何也无法逾越的天堑。
意味着受不完的压迫,以及永无止境的冤屈,申诉无门!
对于朝廷而言,这无疑是吏治彻底腐败的危险征兆!
为了掩盖最开始的错误,这些官员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捂盖子”,层层设障,从下到上,一层套着一层,将真相死死掩盖。
若果真如此,那就不再仅仅是席照雪弟弟的个人冤案问题,而是整个山东官场都已经烂到了根子里,腐朽不堪!
徐妙锦冰雪聪明,一点就透,瞬间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与深意。
朱允熥见她明悟,便缓缓说道:“朕不亲自派遣钦差前去查办此案,原因有二。”
“其一,朕想借此机会,好好看看山东官场究竟烂到了何等程度。”
“他们接到朕的圣旨之后,是会幡然醒悟,立即认真办案,为蒙冤的百姓主持公道,洗刷冤屈?还是会继续藏污纳垢,层层捂盖子,为了掩盖之前所犯的错误,不惜继续制造冤假错案,死不悔改呢?”
“其二嘛,此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命官司案,但实际上已经牵涉到了颇多官员,情况远比想象中复杂。”
“官场上,人际关系盘根错节。”朱允熥沉声解释道:“许多官员通过七弯八绕的关系,总能找到一些与自己沾亲带故的高官。”
“这层关系或许是同年考取功名,或是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