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李学成看到久未见面的三人,居然流泪了。
看到这一幕,李学军和李翠都红了眼眶。
李学成纵然再怎么不是个东西,可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心里有再多的怨恨,也恨不起来了。
人就是如此,面对死亡的时候,总会竭尽全力地想着对方的好。
只有李天明,看到李学成落泪的时候,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这人不管咋说也是他的亲爹,他居然生不出半分伤感。
是不是自己太冷血了?
只能说伤害已经铸成,很难化解了。
“老二,咋样?”
李学军上前,握住了李学成的手,刚攥上他就被吓了一跳。
李学成虽然生得不像老父亲那么高大,可也十分敦实,那双大手就好像老虎钳子一样,粗壮有力。
但此刻……
被他攥紧的那只手,居然感觉不到一丁点儿肉。
“哥!”
李学成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嗓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
“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
“我……我想家了!”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李学成硬是喘了半晌才说完,胸腔就像是在拉风箱一样,不停地上下起伏。
“好,咱回家,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回家!”
李学成被送来大西北的这两年多,李学军曾不止一次想要来看看他。
但一来工作忙,二来……
见着面,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这个兄弟,李学军也是瞧不上的。
尤其是他对待亲生儿女的态度,更是让李学军这个当大哥的都恨极了。
但人已经这样了,他就算是再恨都恨不起来了。
“爸!”
李翠给李学军搬了把椅子,也蹲在了病床前。
李学成的眼神有些闪躲,对这个大闺女,他是有几分怕的。
因为李翠像极了她的母亲张翠娟,一样的要强,一样的隐忍,一样的……
发起火来,一样的狠。
当初因为乔凤云杀了李翠养的一条狗,愣是被这大姑娘拿着菜刀追得满村跑。
李学成连劝都不敢劝。
也只有李翠,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却连一句都不敢还。
突然,身体里又是一阵剧痛袭来,那份难受,让他恨不能立刻就死了才好。
“这是咋了?这是咋了?”
李学军想要压住李学成,避免他从床上翻下去,可却怎么都按不住。
李天明见状,默默地离开了病房,叫来护士。
一针打下去,李学成扭曲的脸渐渐舒展开来,人也不再分离挣扎,很快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只有那双眼睛,还在不停地翻转。
“天明,就这样了?没办法了?”
李学军还是不甘心。
“医生都说了,癌细胞扩散得全身都是,没办法了!”
唉……
李学军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着病床上的李学成,心就好像被针扎一样。
不管咋说,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大夫说……还有多少日子?”
“长的话……一个星期,短的话……也就这两三天的事了!”
上一世的天亮熬到最后也是这样,每天靠着打针止痛,最后人瘦成了一把骨头,悄无声息地走了。
李学成现在的样子,和天亮最后那些日子很像。
“天明,等会儿你爸要是清醒了,你……和他说两句话吧,别让他走了都闭不上眼!”
李天明略微迟疑,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可这一次,李学成昏迷的时间要比之前更长,一直到了天黑都没醒。
也许人就这样突然没了。
李天明去附近的饭馆要了三碗烩羊肉,几个人好歹填饱了肚子。
监狱的那位管教已经回去了,委托了当地公安局的一位民警暂时负责看押工作。
“天明,你爸的后事,你是咋想的?”
再怎么不能接受,李学军也得考虑这个问题了。
此刻,伯侄两个正在医院楼下,大西北的冬天比华北地区更冷,尤其是一早一晚,简直能把人给冻死。
好在这会儿没下雪,不然的话,在外面站上10分钟,都能把人给冻毛楞了。
“大伯,您想说啥,就照直说吧!”
李天明来的时候,整整想了一路。
按说李学成死后,应该和张翠娟并骨的,前世就是这样,甚至连乔凤云都是同穴下葬的。
可李天明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要不是李学成的自私,张翠娟或许就不会那么早的去了。
他之前就曾想过,大不了以后把张翠娟从李家祖坟迁出去,重新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