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华阳长公主眸色微沉,意味深长道:“云雀,你是个聪明人。”
正因为她聪明,又足够忠心,她才会破例留她在身边那么多年。
云雀又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在这世间除了她这个主子以外再无任何牵挂。
只有这样的人,她用起来才安心。
这么多年的陪伴,她其实早已经习惯了云雀在身边,更是真心实意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
即便她有什么不对之处,她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舍不得罚她。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自甘堕落,与那个身份卑贱的丫鬟称姐道妹。
甚至还为此,存了要离开她的心思。
没有她的允许,她怎么敢?
云雀从华阳长公主冷漠的眼神中得到答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奴婢蠢笨,实在是配不上公主的疼爱。
更配不上,您口中的聪明二字。”
华阳长公主脸色更沉,冷声问:“云雀,你当真要为了一个贱婢如此?”
云雀反驳道:“公主口口声声说的贱婢,是我的姐妹。”
“她与你是姐妹,那本宫算什么?”
看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的云雀,华阳长公主冷笑问:“莫不是在你心中,本宫还没那个贱婢要紧?”
她满眼讥讽,“云雀,本宫与你相识二十多年,那个贱婢不过入府两年,就能与你姐妹相称。
本宫竟不知,你我二人究竟是谁看走了眼。”
听着她咄咄逼人的话,云雀脸色发白,只觉得心中藏了几日的疑惑突然有了答案。
难怪入府后便被她带在身边,行事一向稳妥的雪儿,会做出打碎花瓶这种莽撞之举。
而轻易不发火的公主,更是因为一个花瓶动了怒,根本不听人辩驳,便让人将她拉下去活活打死。
等她办完差事回公主府时,雪儿的尸首早已被下人扔到乱葬岗,被野狗分食。
原来这一切的巧合,都是公主有意为之。
而她之所以要那么做,只是看不惯她们做下人的抱团取暖,更觉得她与雪儿称姐道妹丢了她的脸。
只因为这个,她便狠心要了雪儿一条命?
云雀紧咬下唇,一双猩红的眸子仿佛要滴出血来。
她原本是不怨公主的,毕竟像他们这种做奴才的天生贱命,生杀大权本就掌握在主子的手上。
因着办事不力,甚至只是因为生的不讨喜,被拖下去打杀或是发卖的,在富贵人家那是常有的事。
更别提,这是堂堂长公主府,自然不留无用之人。
所以即便她回来时,连雪儿的尸首都没能到看一眼,也只是感叹她们命不好,希望她下辈子能有个自由身,别再为人奴仆。
可她现在才知道,雪儿分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唯一错的,就是不该认她这个姐姐,没跟着她过上一天好日子,反倒枉送了性命。
没错过云雀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华阳长公主好笑挑眉,“别告诉本宫,你打算为那个贱婢报仇。”
云雀垂眸,“奴婢不敢。”
华阳长公主语调凉凉,“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当知晓本宫的脾气。”
云雀恭恭敬敬跪了下来,朝着她重重磕了个头道:“还请公主赏奴婢个痛快。”
“求死?”
华阳长公主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你的命,是本宫的。
没有本宫的允许,你竟然敢心存死志?”
云雀被扇的偏过脸去,恭敬道:“公主的眼里不容沙子,既认定了奴婢心怀不轨,当斩草除根才是。”
听到“斩草除根”四个字,华阳长公主忽然笑了。
她用两根手指轻轻抬起云雀的下巴,满眼无奈道:“你倒是一点没变,对自己还是这么狠。”
当年陪同兄长打天下时,云雀便是她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
够忠心,也够心狠。
她的第一任丈夫,淑妃,甚至就连锦川的母亲……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这把刀不再锋利?
华阳长公主一时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想了。
她收回手,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袖,凉声道:“云雀,本宫确实舍不得杀你。
可你也要时刻记得,你这条命,是本宫赏你的。
往后安安分分陪在本宫身边,别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是。”云雀朝着她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道:“奴婢谢公主不杀之恩。”
察觉到她对自己的疏离,华阳长公主叹了一口气道:“这几日你好好歇着,寻找锦川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办吧。”
云雀抿了抿唇,道:“事关锦王殿下,奴婢……”
华阳长公主打断她,凉声道:“云雀,别让本宫说第二遍。”
她转头看了眼窗外的雨,意有所指道:“今夜这场雨,怕是停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