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爹。
很多时候,往后退一步,要比往前走上一步更难,承受的更多。
“不是因为这事,真以为你爹我是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你爹不是那等要面子的人。”
已经沉默了很久的詹同,终于开口说话。
詹徽不由一愣,您不是那般要面子的人?这话……自己怎么这样不相信呢?
“那爹您这是……”
詹同正色道:“我觉得陛下变了。”
詹徽怔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爹,居然会说出这等话。
“哪里变了?这……陛下他不就是这样吗?
洪武五年时,就狠狠的警告过勋贵们,还立下了铁碑,让他们按照铁碑上的规矩行事。
立铁碑之前的事,一律勾销,铁碑立下再犯者,一律不饶。
对于贪官污吏的痛恨,对于百姓的关心,也一直没有掩饰过。
这次,虽然做的有些过了,但也不是没有依据……”
詹同摇摇头:“就是变了。
以前的皇帝,虽然关心百姓,却绝对不会喊出百姓万岁这句话。
以往的皇帝别看出身低,却很讲规矩,尤其是在礼制上面。
可现在,却在祭天,下罪己诏的时候,公开祭奠百姓,还对亡故百姓行如此大礼。
以往的皇帝,虽然会规范勋贵,却不会对勋贵们下这等重手。
这次皇帝的作为,可谓是直接将韩国公的面皮,当着天下人的面,给硬生生的撕了下来,丢进了茅厕里。
变了,是真的变了!”
听到自己爹这般说,詹徽也变得越发认真起来。
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爹说的对,越想越是心惊。
既心惊于皇帝的突然转变,也惊于自己和自己爹之间的巨大差距。
自己还停留在表面的时候,自己爹已经看到了更深的东西。
“那……爹您知道陛下为什么会有这般大的转变吗?”
詹徽的态度,越发的认真了。
詹同再度摇头:“不知,百思不得其解。”
说罢,停顿一下又道:“我想到了很多理由,但又总觉得这些不是真正的原因。
圣心自古难测,而今这位陛下,心思更重……
不过,有一点须得记住了,你今后为官,需更多的为百姓做事,凡事多为百姓考虑考虑。
不可再像以前那样。
从现在来看,这点是不会错的。
至少在当今陛下在位时,不会错。”
这话,他说的很是认真,像是告诫自己儿子,又像是告诫自己。
说罢这些,他结束了枯坐,打开詹徽送来的食盒,从里面取出一个饼子开吃。
他咀嚼的很慢,仿佛嘴里面吃的不是食物,而是人生一般。
詹徽看的出来,自己父亲又一次陷入到了思索里。
他没有出言打扰,也在这里思索自己父皇刚才说的那些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詹同吃完了手中饼子,抬头望向外面铅云密布的天空。
“这天,是真的变了!”
他缓缓说着。
沉思中的詹徽一震,也跟着看向窗外的天空。
天,确实是在不知不觉间变了。
就是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觉察到了这个事……
……
正月二十二,朱元璋带着几个儿子,和一众官员护卫,离开了中都城,来到了位于临淮的皇陵,开始祭祖。
皇陵最内侧的皇城之内,朱元璋带着四个儿子在金殿之中等候。
此时天色未亮,外面微弱的灯笼光芒照耀之下,礼部,太常寺,以及驻守皇陵的人,早就已经开始忙碌了。
为接下来皇帝所进行的祭祖做准备。
众人轻手轻脚,就连交谈之时,都是尽量的能用手势就用手势。
不得已需要说话时,那也都是轻声细语。
生怕稍微弄出点动静来,惊扰了皇陵之中长眠的人。
毕竟,祭祀乃是大事,尤其是现在祭祀的人,又是皇帝,那自然是万般小心。
当然,怕惊扰到了长眠之人是假,怕闹出动静来,被皇帝给砍了全家才是真的。
皇陵里埋着的人,乃是最寻常不过的穷苦百姓。
活着的时候,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受尽人的白眼,下葬时连个棺椁都没有。
只是用旧衣服一裹,就这么埋了,更无祭祀之物。
能高贵到哪里去?
可谁让人家有一个争气的儿子呢?
凭着儿子,硬是住上了皇陵。
那身份地位自然也就随之水涨船高。
这就是典型的母凭子贵,看子敬父。
朱元璋站在金殿前,在朦胧的夜色里,看着父母的陵寝,以及皇陵内的诸多建筑。
思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