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悉索索的人声中,雪花飘然落下。
混合着寒风,于半空中划出一条条弧线,落于地面,落于杨和同的头顶,眉毛,一眼望去便多出几分沧桑。
皱巴巴的老脸漾起些微笑意,粗看之下许是会以为这就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尚未散去的文武官员面面相觑,心说不愧是能成为中书令的老狐狸,刚刚杨家可是有好几人被宋言捏碎了脑袋,可这老东西脸上却是瞧不出丝毫伤感,甚至还能笑脸迎人,单单这份心性,便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四周怪异的眼神和细微的声音,杨和同自是不放在心上的,略微佝偻着身子,仿佛只是邻里间一个没什么特别的小老头,等待着宋言的答复。
宋言心中亦是微有愕然,忙陪着露出笑脸:“长者邀,不敢辞。”
杨和同脸上笑意更浓:“既然如此,择时不如撞时,那就今天中午如何?”
“当然,杨大人安排就好,只是小子需要先回去换一身衣服。”宁国官场上的规矩,私下里的交往不穿朝服。
“无妨,无妨,小友自便,老夫在杨府扫榻相迎。”说着便拱了拱手。
宋言忙弯腰回了一礼,这年头岁数大那就是天然的优势,但凡宋言做的有一点不好,一个不尊老的帽子就能将他压得死死的。虽然以杨和同的身份和地位,不屑于用这样的小手段,但宋言却不能给人留下话柄。
目送杨和同登上马车,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逐渐远去,宋言这才收回目光。
“走吧,回去吧。”
房德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宋言身旁,拍了拍宋言的肩膀笑呵呵的说着,于房德身后,是房海,房山。
三人面上都满是喜色。
同杨家,白鹭书院斗了这么多年,这是最酣畅淋漓的一次。
虽说宁和帝并未当场宣布封赏,但可以想象,房家能因此得到的好处数之不尽,旁的不说,至少这一次空下来的官位,房家能拿到好几个。
宋言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一起上了马车。
在几人的身影消失之后,皇宫门前,原本悉悉索索的细小动静,忽然间就嗡的一声炸开了。
“啧,之前当真是小瞧了这位冠军侯,本以为这人只是善于军阵,倒是没想到在朝堂上也有这般凌厉的手段。”
“睚眦必报,锋芒毕露,年轻人啊……终究还是太气盛,不是什么好事儿。”
“倒也不能这么说,之前都察院的御史弹劾宋言,安静了这么多天,本以为事情都过去了,谁能想到宋言居然借着这个机会,一举除掉了曹杰这个左副都御史,三品大员啊,说没就没了,都察院这次可损失了不少人。”
“白鹭书院和杨家损失更大……最气人的是,他还站在了大义的制高点,你挑不出他任何毛病,还要夸他有功。”
“我还是觉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样张扬以后怕是没好果子吃。”
“管他有没有好果子呢,总之以后遇到这位还是尽量躲开一点吧,莫要一个不小心惹了一身骚……你说说,杨老,楚老他们也真是的,这样一个煞星留在平阳,没事儿祸害祸害女真人不好吗,干嘛非要把人弄到东陵,这可遭了老罪了……都叮嘱一下家中子嗣吧,可别不小心冲撞了这位爷,我可不想被诛九族。”
一些官员便心有戚戚。
这宋言,当真是睚眦必报到极点,而且还是将人往死里整不留余地的那种类型。
此时,宋言并不知道他在旁人心中的形象已经变的凶神恶煞,摇曳的马车中,宋言正取出一条手巾,仔细的擦拭着手指缝中残存的血渍。
动作轻柔。
难以想象,刚刚就是这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的捏碎一个又一个脑袋。
回想起刚刚那血淋淋的画面,房海便感觉有些作呕,倒是房山,昨日见识过鬼洞中的惨状,心理承受能力要强上不少,面色虽有些发白,却也不至于太过难受。
“房爷爷,您给我参谋参谋,杨和同这老狐狸,忽然邀请我上门,究竟是什么用意?”好不容易才将手指擦拭干净,没了那种黏糊糊的感觉,宋言便抬起头来,问道。
“大抵三方面的理由吧。”房德笑呵呵的说着,同时不着痕迹的瞅了宋言一眼。
这小子,倒是个懂人情世故的。
以他能轻而易举就操纵舆论的手段来看,杨和同的那点想法,绝对是瞒不过他的,现在却是以请教的名义,寻求自己解惑……虽然能看出宋言这点小心思,但他的面子绝对是给的够够的,心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厌烦。
“第一个,应是准备同你缓和一下关系。”
宋言便笑了:“我和杨家,现在虽然还没有发展到见面就开干的程度,但早已不死不休,现在再想要缓和,会不会太晚了一点?而且,我刚刚还弄死了杨家好几人,杨和同怎会跟我缓和关系?”
房德却是摇了摇头:“杨家是死了一些人,但那又怎样?那些人毕竟不是杨和同的儿子,杨和同侄子多了去了,对那些人能有几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