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又是怎样离了考场,纵马直撞,撞到了人,便命令车夫反复碾压,直至被撞之人彻底死亡。”
“这便是我们宁国的官。”
他抬起眼眸,望向外面,仿佛立于高高的山峰,俯视着整个世界:“而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会去锦绣文章。”
“亦不会酸诗烂词,除了让妓子着迷,又有什么意义”
“刺史大人赘婿出身,我也不会去嘲笑,似是魏良方这般,嘲笑你赘婿出身,除了获得心理上的安慰,还有其他用处他依旧只是一个七品的关都尉,依旧只是你面前渺小的蝼蚁。”
“刺史大人,马踏王庭,屠戮女真,何等风光可这种风光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引着升斗小民,来一场愚昧的狂欢。”
“杀死了很多女真人,看起来好像是占了便宜,可来年呢照样要面临女真的威胁。”
孙铮便在这里高谈阔论,下方百姓是有些不满的,他也浑不在意:“你以为击退了女真宁国便能天下太平,你错了,宁国的祸患从来都不在边关,而是在朝堂。”
“朝堂烂了,宁国也就烂了。”
“于我读书那一刻,我便下定决心,若我将来为官,便要为这苍生黎民做点事,只是当我慢慢长大,我便发现想要为黎民苍生做点事,便要先改变这朝堂,而想要改变这朝堂,就必须要爬到更高的位置,我的手里要掌握更多更大的权力,唯有如此,我才能实现心中的理想,方能将宁国上下的毒瘤,一块一块的挖掉。”
“想要往上爬,便需要钱……我想要改变宁国朝堂,可在我没有改变这种规则的能力之前,也只能在规则之内去做事。”
“为了这个目标,我会不顾一切手段。”
“许是卑劣,却也不会污了理想。”
“嗤。”
人声嘈杂,宋言的这一声耻笑,却显得异常清晰。
孙铮便盯着宋言,目光有些阴郁:“纵然刺史大人不认同我的理想,又何必嘲笑”
宋言便摇了摇头,伸手指着魏良方:“你知道吗,相比较这个窝囊废,你……更让我恶心。”
“你说了那么多,无非一句话,你收银子错了,但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
“你说你只是为了理想,你想为宁国百姓做点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放走范家的商队,让范家的商队运送生铁,米粮到女真的地界,女真族便能活下来更多的人,制造更多的武器,等到来年,这些武器还会砍在平阳府百姓的头上。”
宋言吐了口气:“你也是平阳府的学子,你也看到了,这一次女真破关,平阳府是何等凄凉,为了你的理想,你想让多少人命丧”
孙铮身子微微一颤:“为了宁国能中兴,为了能改变朝堂,总是需要一些牺牲。”
“那么,你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牺牲的不是你为什么让其他人为了你的理想牺牲”宋言笑容越发嘲弄:“说到底,你和其他读书人,世家子并无区别。”
“于你心中,也没有将百姓当成人,只是……可以牺牲的东西。”
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微弱的声音却好似一把巨大的锤子,敲在孙铮的胸膛,每一声都让孙铮心头莫名的烦躁:“说白了,你只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东西,然后你又给这一份自私披上了一层为国为民的伪装。”
“你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
“你的欲望,永远都不会满足,而在你不断往上爬的过程,便会有数不清的百姓,被你以理想的名义牺牲。等到你真的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理想于你来说,也就不再那么重要,你只会拼命去保住自己的地位,你又怎么会为了百姓,去得罪其他同僚”
“当然,你依旧会为自己寻找一件华丽的衣裳,遮住你的卑鄙和肮脏。”
宋言终于起了身,走到孙铮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骗骗别人就行了,莫要连自己也给骗了。”
孙铮这样的人,约摸是最危险的吧,真让他爬到高位,可能是整个宁国的灾难,能早一点发现,算是运气不错。
街道上,有巡逻的兵卒走过。
宋言便挥了挥手,几个黑甲士和府兵来到了楼上。
“将他们两个带下去吧,关入地牢,以宁国律法,收受贿赂三千两,视为情节极为严重,处刑七年;渎职,以权谋私,视情节严重,处十年,先关个十七年吧。”宋言终究不是残忍嗜血的人,他比较尊重律法的,虽然孙铮无耻,却终究还没来得及造成严重后果,罪不至死,宋言便不会要了他的命。
不过地牢那种地方,十七年……好像还没人能活那么长时间。
魏良方身子已然瘫软,如同一滩烂肉,被拖走。
倒是孙铮,此时此刻居然表现的格外平静,他默默的看了一眼宋言:“我只是想要改变宁国。”
“你改变不了。”
“那刺史大人可以”孙铮鄙夷的笑了笑。
“可以。”
“为何”
“因为我会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