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正在一点点冷却。
一点点下沉。
资本永不眠。
但也只在追逐利润时醒来。
墙倒众人推。
古之明训。
他用最惨痛的方式。
重新体会了一遍。
无人伸出援手。
哪怕一丝同情。都没有。啪!
他像被抽空了骨头般。
重重跌回宽大的真皮座椅里。
巨大的椅子承载着他沉重的身躯。
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刚才还愤怒咆哮的人。
此刻只剩下空壳般的虚弱。
汗水浸湿了他昂贵的丝质衬衫。
额前几缕灰白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他闭上眼睛。
试图压回眼眶那股莫名的酸涩。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
缠绕住心脏。
越收越紧。窗外。天色已经从灰白过渡到一种更深的鱼肚白。
启明星孤独地悬在天幕一角。
时间不多了。开市。就是刑场。
他的目光在办公室昂贵的红木家具、精致的艺术品上掠过。
这些都是怡和一个半世纪积累的威仪。可现在。都成了可笑的装饰。
保不住怡和的核心——置地集团。
置地……置地绝对不能丢!
他猛地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视线落在桌角那部独立的红色内部电话机上。
最后一根稻草。
唯一的希望。
他伸出手。
手指微微颤抖着。
拨通了那个号码。
那个真正掌控着港岛经济命脉的人的电话。
汇丰银行大班。
沈弼(petersandberg)。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仿佛那头的人早已等待许久。
“peter。”纽璧坚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厉害。
他清了清嗓子。
却只带起一阵干咳。“是我。纽璧坚。”他顿了顿。
试图找回一丝大班应有的气势。
但在沈弼面前。
这份气势显得那么虚张声势。
“纽璧坚爵士。”沈弼的声音平稳如水。
听不出任何情绪。“现在这个时间……看来事情比我预料的还要棘手。”
纽璧坚喉结滚动。
艰难地咽下口水。
后背一阵发凉。
沈弼太敏锐了。
他只能开门见山。
语气前所未有的诚挚和恳切。“peter。
我……我需要你的帮助。不。是怡和洋行。
需要你的帮助。”
他尽可能冷静地陈述:
“明天开市。
置地集团将面临前所未有的风暴。
市面上谣言铺天盖地。
形势危急。
我已经尽最大努力筹措资金应对。
但你知道的……效果甚微。现在。全港能真正左右大局的。只有你。只有汇丰。”
沈弼在电话那头没说话。
只听得见轻微的呼吸声。
给纽璧坚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纽璧坚深深吸了一口气。
抛出了此通电话最关键的目的:
“我知道。
怡和洋行在贵行有一笔贷款。
是以置地集团20%的股份作为抵押的。
peter。
我恳请你……如果明天置地的股价不幸跌破了60元港币……不要立刻将这20%的股份抛出去!”
他将“恳请”二字咬得极重。
仿佛在倾注全部希望。“20%……这个数字太大了。
分量太重了。”
纽璧坚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一旦你决定抛出。
整个市场根本无法承接这么大的抛压!
市场本就恐慌蔓延。
如果再被这如山倒的20%股份砸下来……后果……后果我简直不敢想象!
昨天仅仅是怡和自己抛出了2%的股份。
就已经让整个置地的股价暴跌近40%!
市场信心瞬间崩溃!
如果换成20%……”
他痛苦地喘息了一下。“那将是彻底的崩盘!
悬崖式的暴跌!
绝对会跌破想象!
甚至跌穿50!40!甚至更低都有可能!
市场会变成一场无法控制的灾难!”
“peter。
你是清楚的。
以昨天闭市价136元计算。
置地集团的市值还有接近80亿港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