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是片刻间,袁尚就收回了眼底的杀意,他继续摆露出一副任凭袁绍吩咐的乖巧模样,好似对袁绍延后嗣君人选定论一事没有放在心上。
随着袁绍下令散去,一众文武齐声拱手告退,而退去的文武中,田丰和沮授被单留了下来,瞧上去袁绍对二人还有吩咐降下。
同样的,一直陪在袁绍身边的袁尚,也还坐在袁绍的身边,不曾动弹一二。是以偌大一个会议厅中,唯有袁绍、袁尚、田丰、沮授四人安坐。
留下田丰和沮授,袁绍却是没有立即出言,道出留下二人的缘故,他只沉默了起来。
那边出府的文武臣子,文臣们三三两两,和志同道合者聚在一起商议,尤以郭图和辛评、审配和逢纪这两对贴的很近。
审配和逢纪商议,回去后当多多联络邺中文武,为袁尚出任嗣君摇旗呐喊,推波助澜,定要将袁尚推到嗣君的位置,而非同他们关系不好的袁谭掌控大权。
郭图和辛评两颗脑袋凑在一起,面色上非是对今夜阻止袁绍立袁尚为嗣一事的高兴,而是眉宇间露着忧心和惶然,毕竟袁绍有了立袁尚为嗣的心思,说不定哪一日就下定决心。
“当速速通知长公子。”郭图低声向辛评道了一句。
“这是自然。”辛评回应道:“得想个法子让长公子回来,不然长公子一直居外,邺中消息就算快马传去,也恐误了时机,不可使长公子成为扶苏啊。”
“是啊。”郭图点了点头,扶苏——这位始皇帝长子给到的教训,即是长子不能外出典兵,尤其是皇帝身体状态不太好的情况。
不然倘若皇帝有什么变故,长子居于外间,不得相闻,行事总是比在中枢的公子慢上一步,而一步慢,则步步慢,最终恐将为人所擒也。
府内,沉默片许的袁绍,他缓缓开口道:“二位先生,我固知二位先生出于公心,所以推谭儿为嗣君,非是攀龙附凤,求从龙之功的人。”
田丰和沮授默然,洗耳恭听着袁绍接下来的话语。
“然,谭儿实是不堪用,不然,孤何以行废长立幼之事。”袁绍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的神色中露出一抹疲乏,不复往日高昂的精神派头。
“孤以渤海太守起家。”袁绍追念过往:“而后入主冀州,当是时也,北有公孙,南有袁术,西有黑山群贼,数载征伐,一番辛劳,才有了今日之势。”
“如今孤病体转重,料来难以康复,或一年,或半载,说不好就将埋骨于九泉之下,而孤所记挂的,是孤用双手创下的这片基业。”
“孤…孤实不忍基业为他人所窃取,也不愿大好河朔为他人所得。”袁绍面色沮丧,语气低沉,好似在做临终交待一般。
“明公…身体…”田丰眼角两滴泪珠划过,他想说些明公身体康健,何必急着忧心后事的话,可话到嘴边,他却是说不出口。
盖因他的性子耿直,少有虚言,而袁绍病体的情况,他也是知悉的,袁绍说是一年半载,但以他的看法,这个冬天恐怕都难熬过去。
所故田丰喉咙中好似梗着一块骨头,吐露不出只言片语,用于宽慰袁绍悲观的话语,他只面容悲戚,掩面擦拭起了泪水。
“明公好生将养,当有十年之寿也,不当如此悲视。”沮授为人稍稍圆滑一些,他进言于袁绍,宽慰了一句,只不过从他同样悲戚的面色来看,这番话他说的并非真情实意。
“二卿不必如此,孤的身体孤最清楚,支撑不了太久了。”袁绍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不复戚戚然,而是越发坚定了起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孤临终之前,唯念河北的基业,因而继位之君,当以才干见重,而长幼之序,却是算不得什么。”
“孰能保住孤创下的这片基业,孤就当以河北相赠。”袁绍说话间,伸出血色近无,苍白消瘦的手指,指向身旁的袁尚道。
“孤诸子之中,唯此子最优,天资聪慧,才兼文武,,且心胸开阔,不以私情而坏公事,所故嗣君之位,孤已下了决定,非此子莫属。”
一言至此,袁绍起身出席,而后拱手拜下,同时口中向田丰和沮授言道:“邺中群臣,二君居上,望二君能在绍亡后,好生辅佐此子,保住河北这片袁氏的基业。”
“明公。”
“明公。”
田丰语气急促,面色惶恐,先一步道了一句明公,沮授慢上片刻,跟着道了一句明公,语气亦是急促和惶恐。
接着田丰和沮授起身,跪拜在袁绍的对面:“明公为君,断不可对臣下行此大礼,还请明公速速起身,莫要折煞了我二人。”
“别驾所言甚是,自古臣拜君,不当非君拜臣也。”沮授跟着道了一句。
“倘若二君能从我之意,好生辅助此子,孤方能起身,不然孤心不定,实不能起。”袁绍诚心道了一句。
田丰心下轻叹一口气,他回应道:“明公有令,臣下自当遵循,即是明公有意立少公子继承家业,我等定当像辅助明公一样辅助少公子,绝无二心,绝无二话。”
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