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石岭县府衙库房中的土地账册,所记录的田亩数。
基本上都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前的情形。
而在这期间,农户们私下开垦的土地。
就变成了不存在于官府田亩账册上的隐田,而隐田可是不用上税的。
那些兵户村寨因为有军堡监管,兵户们都是按丁授田,所以田亩数尚且清晰。
兵户们即便是开垦了也不是自己的。
但那些民户村寨就没有这些顾虑。
那些村中的地主大户们,开垦隐田私田可说是公开的秘密。
为何只能是那些地主大户才能开垦隐田呢。
原因也简单。
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农户,私下开垦隐田,只要是被邻人举报。
官府哪怕只是派出名差役,就能罚的你倾家荡产。
但这些地主大户则不同,他们在县衙通常都有些关系。
日常也会结交一些府衙中的小吏文书。
他们私下开垦隐田,府衙的人都会帮着遮掩。
即便是官府十年一次的检田,清丈土地。
他们只要肯花些银子,也能蒙混过关。
河头村附近的这些村寨,就是这种情形。
村中的地主大户看这里府衙与督军府的影响力有限,便在此地大量的开垦隐田。
甚至开始侵占附近兵户村寨的田地。
当然,这些兵户村寨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那些上过战场的老卒,乡间私斗也是一把好手。
那些民户村子在吃了几次亏之后。
村中的地主大户便开始结社,组建所谓的把头社。
这种结社基本都是靠让渡些利益来团结大多数。
比如这把头社,据说只要加入,就可分润抢夺土地的收成。
所以临近村落的乡民参与者极多。
这一下,丁口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兵户村寨可就吃了亏。
不断有土地被对面的把头社侵占。
上一任河头村的百长没什么大本事,遇到这种事也只会去军堡告状。
但河头村地处偏僻,长庆堡能做的也不多,最多就是派出都尉与附近的把头社协商。
但这附近的把头社,仗着自己在府衙有人又人多势众。
继续是我行我素,根本就不理军堡。
事情就这么继续了下去,而河头村的土地被侵占的也越来越多。
好在这个时候,罗长生当上了河头村的百长。
为了应对这个局面,他也苦思冥想了一番。
发现外力是靠不住的,只能是靠河头村自己。
既然对面靠结社与自己争地。
那自己这方何不也结社自保。
于是他便联络了附近的另两家兵户村寨,研究共同结社,对付这些咄咄逼人的把头社。
另外两家兵户村寨,也被那把头社欺负的不堪其扰。
与河头村可说是一拍即合。
于是这三家兵户村寨,便联合组成了【同袍社】共同抵御那把头社的争水夺地。
罗长生讲到此处,李原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位罗百长,居然跟自己说起了结社的事情,这让李原心中有些意外。
毕竟在军中,私下组织社团都是会让上官忌惮的。
不过李原转念一想。
这位罗百长既然敢跟自己说起此事,想来应该是有其他考量的。
果然,罗长生继续给李原介绍起这同袍社。
这同袍社的初衷理念,简单的概括起来其实就是三点。
分别是,守田,互助,共济。
守田自不用说,为防那把头社来夺田,由三村出丁联防,村中无论男女老幼都为社员。
人人自备木棍一根,一旦把头社的人来抢水夺田便全村出动,将对方给打回去。
那位说了,这不是兵户村寨吗。
村中不但有刀矛弓箭,甚至还有马匹甲胄。
有这么多的武器,对付几个民户村寨还不轻松吗。
其实真要是拼命打起来,练过操演又有武备的兵户自然是占优势。
但在大梁民间有条不成文的规矩。
那就是民间私斗,不可用军器。
兵户们一旦动用了军器,那就容易被对方扣上谋反的帽子。
再不济也会有人到官府告发,说兵户们暴乱戮民。
官府的评定标准也简单粗暴,那就是谁动了铁器谁就是暴徒。
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最先遭难的自然就是兵户自己,有理的事情也会变得没理。
不但地抢不回来,自己还得摊上官司。
兵户们吃亏吃的多了,也就有了经验。
所以这随处可见的长棍,也就成了兵户私斗时最好的随身武器。
不但村寨中的男人带棍子,女人出门同样也要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