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以佛渡人,何以渡佛?(4 / 5)

眼中翻涌的妒火与贪婪,忽然觉得这癫狂的面容与曾经的阿羞别无二致。

——都是被执念困住的灵魂。

他垂眸望向广场上麻木围观的百姓,唇齿间泛起悲悯,

“众生皆苦,即便执火焚人者,亦是受困于业火之人。”

“若能以这副凡胎肉身,换得这满城执迷者窥见一丝光明。”

“即便真被烧成飞灰,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可菩萨虽深谙人心,却无法想象人心的卑劣程度。

他并不知晓,这一切都是大祭司想要找回“摇钱树”的阴谋。

是夜,

阿羞赤足踩过青石板路,衣裳被暴雨浇得紧贴肌肤。

大祭司府的铜钉门轰然洞开。

她攥着紧那罗留下的佛珠,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你放了那和尚……”

“我愿……我愿应你所求。”

“陪你一晚……”

“然后……重回醉仙楼。”

阁楼里的烛火摇曳如鬼火。

阿羞感知着被撕开的衣襟,突然想起紧那罗说“步步生莲”时眉间的柔光。

疼痛如潮水蔓延。

她死死咬住下唇,任由咸腥在口中蔓延,佛珠被攥得发烫,却终究没能挡住这蚀骨的屈辱。

破晓时分,阿羞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回到城南小院。

桂花树在晨雾中轻轻摇晃,

她颤巍巍地爬上母亲房间旁的桂花树上,将银锁与佛珠系在一起。

她的手很巧,指尖缠绕麻绳时,竟还下意识编出了儿时母亲教过的吉祥结。

麻绳勒紧脖颈的瞬间,记忆如走马灯闪过。

——竹篱下编筐的母亲、醉仙阁暗格里的指骨、还有紧那罗掌心温热的莲花。

“我终究是等不到莲花盛开了……”

她的脚尖踢翻木凳,晨露从桂花叶上坠落,砸在新翻的泥土上,惊起一只扑棱棱飞走的麻雀。

远处传来大祭司府喧嚣的脚步声。

而小院里。

唯有那串佛珠在晨光中微微发亮,映着悬在半空的身影,像是未落尽的月光。

……

大祭司是个实在人。

他信守了承诺,当日便放走了紧那罗。

但紧那罗的「他心通」已修行至顶点,近乎在看到大祭司的瞬间,便理解了事情原委。

旋即,他脚步踉跄着奔向城南小院。

晨光斜斜地照在桂花树下。

阿羞的身影悬在半空,银锁与佛珠在她颈间轻轻摇晃,映着那张再无血色的脸。

“阿羞……?

“阿羞!!!”

紧那罗扑过去抱住冰冷的身躯,指尖抚过她青紫的脖颈,那句“阿弥陀佛”此刻在喉间变成了呜咽。

蓦地,天上下起了小雨。

菩萨落泪,天地同悲。

豆大的泪珠砸在阿羞僵硬的手背,在银锁上迸溅成细小的碎玉。

紧那罗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目光带着空洞。

「愿施主此去,步步生莲。」

「若遇风雨,贫僧的木鱼声会顺着护城河漂到你窗前。」

那许下的愿望,那些以断指为引的救赎,此刻都成了尖锐的讽刺。

“哈哈哈哈……”

“佛法……”

“佛法!”

“哈哈哈哈哈哈!”

紧那罗癫狂的大笑着,

他不明白,若连一个受尽苦难的灵魂都无法拯救,那他所信奉的佛法,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半晌,那癫狂的笑意如同被抽去筋骨,渐渐消散。

紧那罗颤抖着解开袈裟,用染血的布条将她伤痕累累的身躯细细包裹。

后院的泥土被枯枝刨开,每一下都带着钝痛。

僧袍下摆沾满泥浆,他却浑然不觉。

也不知是在刨土,还是在剜着自己的佛心。

阿羞苍白的身躯缓缓沉入土坑。

紧那罗跪坐在地,颤抖着摘下腕间佛珠。

随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初见时阿羞眼底化不开的恨意,想起她在指骨堆里癫狂的模样,想起她在他怀中崩溃痛哭的夜晚。

“哈……”

紧那罗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原来那些精心编织的救赎,终究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梦。

晨雾渐浓,

紧那罗最后望了眼新起的坟茔,踉跄着起身离开,再未回头。

并非不愿,而是不敢。

他怕多看一眼,自己这颗千疮百孔的佛心便会就此破碎。

……

离去之时已至。

往日里祥云缭绕的通天路,不知怎么,显得格外漫长。

紧那罗每走一步,都似有千斤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