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已经是黄昏了。”
藤宫澄蜷缩着身体,轻轻抱着膝盖,靠在一旁满是灰尘的玩具架下,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疲惫和恍惚。
她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脚边——一个断了线的人偶头歪倒在地,残破的木制脸庞上还贴着一张半剥落的“50%折扣”标签。
那双玻璃珠般的眼睛空洞而明亮,正好映照着破碎穹顶中透进的阳光,刺得人眼生痛。
“那只是你的心在提前作出判断。”维拉走过来,轻轻坐在她身旁。
“太阳越亮,人心就越害怕它突然熄灭。”
“因为我们都知道,它终究会熄灭。”
藤宫澄没有回应,只是把头更深地埋进臂弯里,仿佛想把自己藏进黑暗中。
片刻的沉默后,段行舟出声,声音沙哑:
“昨晚……你们在里面,到底遇到了什么?”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但每一个字眼背后,都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恐惧。
维拉没有立刻回答。
司命只是懒散地摇晃着手中的空扑克牌盒,指尖轻敲着盒壁,发出轻微却令人不安的节奏声。
“不过我们听见了。”穆思思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们在打的……那东西,它的声音,一直在脑子里回荡。”
“像是在耳边低声讲什么……像提线的命令。”
她的声音极低,几乎在发抖,但还是说了出来。
司命微微抬头,第一次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穆思思怔了怔,紧张地攥紧了衣角,补充道:
“我不确定……只是觉得,好像一直有人在耳边……拉着什么东西,像要拽走我的意志……”
空气仿佛被这句话冻住。
“那不是错觉。”庄夜歌低声说道,语气冷峻。
“是秘骸的影响——只要我们还留在这座城市,那种‘低语’就不会停止。”
他顿了顿,目光冷冷扫过四周每一个人的脸:
“而且,它们低语的对象,不是我们。”
“是下一个目标。”
穆思思猛地低下头,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仿佛能从自己破碎的躯壳中找到一点点安全感。
鲁道夫沉着脸,缓步走向商场的一扇破碎橱窗。
他站在落满尘埃的玻璃边,眺望着外面那片诡异过度曝光的街景。
灰白的天幕下,城市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尸体,僵硬、光滑、死寂。
他喃喃自语:
“我们熬不到第十三夜。”
“如果明晚……不做准备……”
“我们可能连第二夜都熬不过。”
他的声音低沉,却在这静默中格外刺耳。
没有人反驳。
因为他们都清楚,那不是危言耸听。
那是事实。
—
角落里,格雷戈里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仰望着天花板上逐渐染上金红边缘的光晕,脸上没有恐惧,只有深沉到极致的疲惫。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如同旧钟最后的回响:
“今晚之后,城市的面貌会变。”
“真正的它,会睁开眼。”
林恩立在他身后,手掌扶着他的肩膀,指节发白,眼神冷静得几近冰冷。
“我们活着出去的几率,有多大?”鲁道夫低声问道,声音像是在挣扎。
司命耸了耸肩,从背包里摸出一小块被折得皱巴巴的纸屑。
那是李奥斯卡笔记中撕下的一角,上面潦草记着几行字。
司命咬着糖棒,轻轻念出:
“……他们说,第十三夜那天,‘祂’会将整个城市吞掉。”
他吹了个懒散的口哨,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所以嘛,算上今晚,我们还有十个夜晚的命。”
没有人笑。
此刻的城市,在阳光下明亮得近乎癫狂。
金色的光线穿透破碎的玻璃,洒在残破的人偶、倒塌的展台和浸满尘埃的假花上,
把一切映照得过于鲜艳,过于真实,仿佛在无声地揭示着:这片光明,不过是虚假的幕布。
而在这泛白的光幕之后,
某种更深的黑暗,
某种真正的夜色,
正悄然生长。
「太阳最亮的那一刻,
正是夜色潜伏最深的时刻。
不是所有光,都能照亮真实。
也不是所有夜,才叫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