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天早晨,内政厅内,却骤然响起一声沉闷的杯碎之音。
白瓷杯被狠狠掷出,摔在地上四裂,瓷片四散,滚落至金缕织边的地毯上,
仿佛在这洁白无暇之中,裂开一口被强行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皇长子奥利昂特瑞安站在议会副厅的长案后,一袭金纹军礼披风在肩,军靴踩着地毯,仿若压着整个帝国的秩序脉络。
他的神情如石雕般冷峻,唯有眼中翻涌的怒意,几乎要灼烧这间密闭的空间。
右手重重按在桌面上,掌骨突显,指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身前,是一张揉皱的报纸副本。
上面,一行字赤裸裸地印在那里,墨色清晰,刺目如针。
“贵族献礼背后的运输舰”
“编号a-f,由鲸墓号主克尔科森保管,作为庆功回礼——”
他的声音低沉,咬字几近咬碎:
“他们敢。”
“这群下贱文士,竟敢把我与‘沉眠奴隶’放在同一段落里”
—
厅中几位贴身官员屏气凝神。
谁也不敢出声,空气似被封住,连光都不敢乱动。
唯有教会驻宫谘议勉强开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
“殿下……我们已开始封禁《晨星时报》的流通渠道,命纹审察司也已介入调查。”
奥利昂冷笑,眉眼如刃:
“封报”
他手指戳向桌面另一篇剪报。
标题赫然——《鲸墓庆功宴》。
“你们封一份,它还有四份。”
“你们辟一个谣,它就在小巷口让平民自己‘口口相传’。”
他眼神骤冷,忽然挥手扫掉桌上密函、舆情简报、通告草案。
报纸与纸屑飞散,如群鸟惊飞。
他压着声音低吼:
“你们以为自己在对抗一个编辑室”
“你们在对抗一个——开始思考的城市。”
—
空气骤降五度。
金纹星图在他肩胛之间浮现淡淡的光辉,一道道火焰般的星轨似隐似现,从他周身流转至地面,如同某种命运领域即将激活。
这是他最危险的一面。
那枚帝国秘诡中最沉默、也是最致命的结构——“我是律法本身”正在共振。
那是一种秩序神性在怒火中苏醒的征兆。
—
这时,大厅的门被推开。
一道人影无声走入。
他身形挺拔,步伐沉稳,披着王都治安军团的军袍,袖口的铁钉泛着清光。
艾德尔特瑞安。
帝国皇次子。
王都治安军团总督。
整个王都军事系统的现实代言人。
—
他没有行礼,只是目光略过满地狼藉,落在那份印着“阵亡者再现”的剪报上。
他走上前,捡起那份报纸,翻开其中一栏。
“编号1679。‘他说他还在为特瑞安效命’。”
他将报纸放下,语调平静得像是在念某项兵员调度数据:
“这是我在港口调派过的番号。”
“他真的存在过。”
—
空气骤然凝固。
奥利昂抬头,眉宇中浮现一层冰冷的暗影:
“所以你来,是要告诉我——这份报纸说的是实话”
艾德尔目光沉静如铁。
“我来,是告诉你——若你现在还想着封杀、辟谣、清除它们。”
“你只会让人以为你在——怕了。”
他停顿了一下,直视兄长:
“鲸墓计划不是你的直接责任。”
“但这些剪报,会让它变成你的。”
—
奥利昂冷笑。
那笑里带着火焰被水浇后的青烟之气:
“你是不是在底层待太久,忘了你姓特瑞安”
—
艾德尔抬起下巴,语气毫不让步:
“你是不是在宫里待太久,忘了军队里——平民的血也能染上荣耀”
—
沉默。
长久的、刺耳的、带着刀尖临身感的沉默。
—
奥利昂没有再回嘴。
他只是转过身,走到那扇镶金的高窗前,盯着远处城市上空正缓缓升起的雾气与报纸交织的晨光。
他声音冷得像冰层下的熔岩:
“他们说,雾是保护,是遮掩。”
“可若雾里藏着蛇,那就该——烧掉整片雾林。”
他缓缓转头,金纹星图在他眼底一闪而过,像是一页正被点燃的剧本:
“艾德尔。”
“你若真要管这些小报,就别怪我——动用禁忌兵团,清洗城内所有‘纸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