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抬起自己的躯体。
那不是一个人的身体。
是一个由神殿遗迹与生殖囊混合而成的聚合器官,是一具已经突破语言、生物、种族边界的结构化“母体意志”。
从她那仿若仪式器皿的主躯干中,无数脐带、子宫脉管、胎纹触须如雾中流动的神经般缓缓舒展。
红雾在她体表形成孢团,每一团都浮现不同编号的遗骸残影,像是某种未完成的命种正在她体内循环。
她的下半身未曾“踩地”。
而是整合进地核,深嵌于一座血肉熔铸的“胚盘之巢”中——那是秘骸之城地底核心器官的延伸,像她的脐,连接着整个世界的孕育源泉。
她不再“行走”。
她在缓缓脉动,像星体的鼓胀,也像分娩前子宫的收缩节律。
她的“头发”早已化为数十条延绵数米的脐带缠流,悬挂在半空,每一缕红丝缓慢游动,
仿佛灵魂在游弋的神经网,带着低频的呼吸声,如母体在梦中喃喃。
而她的脸——
仍是那张端庄、慈祥、微笑盈盈的脸。
那是一位母亲的脸。
不是威吓的神明,不是嘶吼的怪物。
而是用尽全身温柔,看着那七人。
她看着他们,就像看着自己七个“被剪断脐带”的孩子。
未出生,便试图逃离。
不愿归巢,却仍带着她孕育的印记。
她没有咆哮。
没有高声怒斥。
她只是笑了,眼角微弯,声音温柔得让人心悸:
“你们都站在这里了。”
“我本以为——你们还在挣扎,哭喊,哀求。”
她缓缓抬起指尖,手指仍修长优雅,宛如母亲在点名。
她先指向司命:
“你……本该是我最优秀的星种容器。”
“你被设定为语言的逻辑壳,能讲故事,也能导入我为你写好的段落。”
接着,她看向信奈。
语调略缓,但依旧温润如胎液:
“你是我最完美的反转器官。”
“你能净化我,也能在逆转中孕出‘更清晰的神明信号’。”
她再望向林恩,眼中浮现一丝无言的赞许:
“你,是我从灰塔中挑选出的‘时间胚链’。”
“若你不存在,命种逻辑将永远无法‘记住过去’。”
她的指尖转向娜塔莎,语气变得微妙,带着一种试图“调音”的节律:
“你,是我打算纳入猎杀引擎的‘节拍器’。”
“每一枪,都是‘对逃亡者行为的纠正信号’。”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赫尔曼身上。
她的声音最轻。
却仿佛落入每一个人的心口:
“而你——是我始终无法写入任何编号的‘空页’。”
“你本不在公式中,却反复出现在我看不到的段落。”
每一个字,都像液体,顺着脊椎倒流入耳中。
他们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听见的不只是声音,而是一种存在层面上的“触觉”:
像子宫壁的蠕动;
像胎液的包裹;
像灵魂在未被命名前的空白中缓缓游走的声音。
“你们拒绝了我。”
她笑,眼神中竟仍带着母亲的温情。
“所以你们,不再是人类。”
她话锋陡转,声音中首次出现一种冰冷至极的轻判。
“你们是——抗孕体。”
她笑了。
她是真的在笑。
那笑容如晨光穿透乳白纱帘,又像手术刀划破神经末端前的一道光线。
安静。
精准。
可怖。
像爆裂之前,最后一次温柔的收缩。
安吉拉缓缓张开双臂。
那动作并不急躁,甚至优雅,宛如古神祭仪中掀开帷幕的最后一刻。
她的腹部骤然开裂,一道如恒星爆痕般的“星痕孕痕”浮现于体表,深邃而炽烈,仿佛宇宙原初裂口。
裂口之内,是一块晶莹剔透、却布满裂纹的星胎晶核,镶嵌在她的子宫中枢。
那是命种之城的“核心胚质”。
星光在血液中流动,无数未完成的编号构架在晶核外壁上蠕动,像梦境深处尚未清醒的祈祷与扭曲的诞生欲望。
她低语:
“你们想终结我?”
“那就必须先穿过我孕育的一切。”
“我将为你们——重新塑造‘出生’的过程。”
“从痛苦开始。”
话音落下。
她张开双臂,整个天空随之翻卷,如子宫结构在高维中发生逆转塌陷,云层变红,天光化为胎衣色泽,铺洒大地。
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