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要是带有功德信愿的香火真这么好赚,天师府那些名门大观,也不会从当初的正法第一,堕落到如今的邪修魁首。
大劫之世,阴阳颠倒,莫不如是。
腊月二十九,年根儿底下。
家家户户洒扫除晦,剁馅儿贴福忙得脚不沾地。
唯独井下街外,一帮丧葬行的掌柜伙计们跟街溜子似的在那儿站街溜达。
今年没有三十日,二九瞑便是除夕日,这个时段里,酒楼茶楼关门的关门,歇业的歇业,就算偶尔有一两家开门的,也都早已客满。
徐青等人没处去,加上他也不放心即将被雷劫覆盖的井下街,便带着众人呆在邻街,闲聊唠嗑。
红衣教的那些造反分子与谢红缨扎堆聚在一起,嘁嘁喳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徐青耳朵尖,留神听了听,当听到红衣教是在商讨明年造反计划的小事后,便收回了心神。
木匠铺的木匠是个哑巴,就近站在红衣教人群旁,一众人等浑不在意。
一个不识字的哑巴,就算听到了又能如何?
当日光错午,井下街依旧一片寂静。
红衣教等人早已按捺不住,想要折返回去,却被门墙一样壮实的铁柱当街拦住。
谢红缨见状非但不觉生气,反而眼前一亮,开始动用三寸不烂之舌,试图把这壮士也拉进红衣教,共谋大业。
可惜壮士不是王梁,没有争霸天下,博取功名的念头,他只想带着黄小六,跟着掌教一块去追求那武道极致。
再晚些时,临江城内响起零星爆竹声,接着便是满城响动。
临江县身为水运货贸枢纽,其繁华程度非同一般,哪怕是在国朝动荡的情况下,逢年过节依旧十分热闹。
红衣教里多是破家灭门的人聚集在一起,井下街的出马弟子同样如此,期间孙二壮赶着车马送来热腾腾的鲛耳,与众人分食。
一行人蹲在街边,倒也不觉孤单。
然而,就在这当口,整个街道包括井下街却忽然暗了下来。
哑巴木匠疑惑抬头,当看到头顶汇聚的阴云后,他便咿咿啊啊指着天,意思是天要变了。
与此同时,街角胡同里,一女冠和一女卦师匆忙来到徐青近前。
逸真道长有些担忧道:“这雷灾有些不对,按理说不该有如此大的声势.”
木匣中,净虚观主的声音传出:“今日除岁,百姓烧香拜神,老天爷也要过年,那桃树这时渡劫,岂能得好?”
徐青不知净虚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有这说法,但井下街上空的雷云动静确实有些大。
不过徐青却丝毫不慌,这雷灾比起他的天打神雷,属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要说这雷灾也真会挑时候,如今满城炮竹,那股硝烟裹着年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
而就在这满城的鞭炮烘托下,一道剌白的雷光酝酿而成,瞄准棺材铺便砸了下来!
那声响,甭管是二踢脚还是万响鞭,全给压得没一点脾气。
大音希声,先前还热热闹闹,鞭炮声此起彼伏的临江城,忽然就整个安静下来。
棺材铺里,当水缸粗的阳雷落下,原本省吃俭用,手里只分拨出两三万香火攥着的桃三妹,急忙掏出十万香火,甩了出去。
天雷分阴阳,妖鬼惧阳雷,修士惧阴雷。
再往上便是天打神雷。
桃三妹哪能想到劈自个的会是阳雷!
当十万香火甩出,后院桃树的位置,一棵由香火汇聚的巨树虚影猛然拔地而起。
那树影,穹窿华盖,宝光湛然,撑开的树冠铺了小半片天!
什么浏县的烟花,上萍、醴郡的礼花,在这金灿灿香火汇聚的虚影面前,全都暗淡得没了光彩。
净虚观主隔着木匣,看到了那金顶华盖,看到了那香火巨树,老太太跟没见过世面似的,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人能赚来的功德?
雷光接触华盖,无数香火功德像打铁花散开,而华盖却只是缩小了一圈。
如涡旋流转,积蓄雷霆的阴云似有片刻停滞。
主导雷灾的天公觉得这参天华盖有点眼熟,祂眯眼仔细一瞧。
这般堂皇正气的功德,如此奢遮的手笔.再仔细一咂摸那股子香火味儿。
嗬!好么!这可是老熟人儿了!
老天爷这火气,登时就有点不好往下落。
撒火撒到人家正经营生的善信头上,有点不讲理,可这酝酿许久的雷灾若只劈一下,剩下的卡在手里不撒出来,祂面上也不好看啊!
好巧不巧,就在天公过年加班一肚子火气没地撒的时候,城里头还真就有个没眼力见的闲人抬头望天。
那闲人是个僧人和尚,此刻他正光着脑门,啃着鸡腿,就着酒壶,醉眼朦胧间,可就瞥见了那宝光湛然的参天大树虚影。
“乖乖!可了不得,这是谁家好人在躲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