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了所有颜色——
喧闹的人声如潮水般涌来。她站在熙攘的街市中央,青石板路两侧是挑着担子的货郎、嬉笑追逐的孩童、讨价还价的妇人。炊烟里飘着糖糕的甜香,远处传来咿咿呀呀的戏文声。
“韩师姐?“她猛地抓住一个擦肩而过的鹅黄身影,对方却只是陌生地瞥她一眼——那张脸分明是韩宝儿,眼神却是全然不相识的冷漠。
“苏师妹!“她又拦住一个抱着药囊的少女,对方惊慌躲开,药囊里滚落的竟是带血的银针。
每一个转身,都是熟悉的面容:欧阳师兄在酒肆烂醉如泥,师尊在当铺典当玉佩,甚至早已仙逝的娘亲正牵着幼童的手——那孩子抬头冲她笑,赫然是幼年的她自己!
“娘!“她嘶声喊道,伸手去抓那妇人的衣袖。手指却穿过了虚影,只捞到一把冰凉的空气。
戏台突然传来刺耳的锣响。她回头看见南风镜穿着戏服在唱《锁麟囊》,而敖无涯在台下往他脸上砸铜钱。南宫月儿坐在角落,腕间的银铃全成了血色…………
“缘法何在?“
虚空中的诘问这次带着哽咽,仿佛千万人在同时发问。顾如玖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变得透明。
缘法何在?“
那哽咽般的诘问在虚空中不断回荡,顾如玖站在繁华幻境中央,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忽然轻轻笑了。她不再追逐那些虚幻的身影,而是从怀中取出南宫月儿临别相赠的紫晶针——针尖还沾着星淬时留下的银蓝血痕。
“原来如此…………“
她将针尖轻轻抵在自己左腕脉搏处,那里有蛟海宫留下的潮汐纹印记。毫不犹豫地刺入,一滴殷红血珠顺着水晶针管滚落。
血珠坠地的刹那,整片街市突然静止。所有“人“的面具同时剥落,露出底下流转的星砂本质。幻象如被打碎的镜面般迸裂,无数碎片在空中折射出她此生最珍贵的记忆碎片:
韩宝儿偷偷塞给她的蜜饯;
苏雪歌熬夜为她缝制的药囊;
师尊在雨中为她撑起的纸伞;
南风镜挡在她身前展开的星纹折扇;
南宫月儿在星砂中朝她伸出的手…………
“缘在珍惜,不在强求。“
随着这句轻语,镜室三百六十面星镜同时迸发出惊天光芒!每面镜子都映出她不同的身影——炼丹时的专注,对敌时的果决,还有此刻眼中闪烁的泪光。眉心血色金莲完全绽放,与无数镜中的金莲虚影结成阵法。
悬浮的星海丹经突然实体化,玉质书页疯狂翻动。第二部分丹方化作流动的星芒,如银河倾泻般涌入她的眉心。在知识洪流中,她清晰看到三个被刻意抹去的药引:
蛟族心头血,
星师本命砂,
以及…………金莲宿主的眼泪。
最后一丝星芒没入眉心时,顾如玖突然捂住心口倒退两步——她在那浩瀚信息里,看到了初代灵月公主与南风先祖立约的画面。而那位南风先祖的容颜,竟与现在的南风玄夜有八分相似!
南风镜一步踏前,银白的衣袍被漫天星辉染作天河般的淡蓝。他向来克制的嗓音里罕见地透着一丝波动:“恭喜。三百年来…………“修长的手指在空中顿了顿,“你是第一个完整通过星淬之人。“
顾如玖启唇欲言,却忽觉天旋地转。眉心的金莲印记骤然黯淡,过度消耗的神识如退潮般抽离。视野中的星光开始扭曲,南风镜的身影分裂成无数重影。她踉跄着向前栽去,腰间药囊中的净心丹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金芒——
坠落的瞬间,一双手稳稳接住了她。清冷的星辰气息夹杂着某种幽远的暗香将她包裹,那是南风镜身上特有的、像是雪夜松枝沾染了千年书卷的味道。朦胧间,她感觉有人轻轻托住了她后脑,微凉的指尖擦过她滚烫的眉心金莲。
“睡吧。“这声叹息般的低语成了她坠入黑暗前最后的锚点。恍惚中似乎听见青铜门开启的声响,以及南宫月儿带着哭腔的呼喊,但这些都渐渐消融在那片带着星辉的冷香里…………
顾如玖缓缓睁开眼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素青纱帐上绣着的星子纹样。一缕夜风从雕花窗棂潜入,带着庭院里夜昙初绽的冷香。窗外星河低垂,仿佛一伸手就能掬起一捧星辉。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床边小几上摆着一盏星形琉璃灯。灯芯不是火焰,而是一簇悬浮的星砂,正随着她的呼吸明灭闪烁。灯旁整齐摆放着她的药囊——净心丹的金芒已经恢复稳定,还有南风镜那柄折扇,此刻正收敛了所有星纹,安静得如同普通纸扇。
“你醒啦!“
珠帘脆响,南宫月儿猫着腰钻进来,怀里抱着个描金漆木食盒。她换下了白日鹅黄的衫裙,只着月白寝衣,发间珍珠钗歪斜地别着,鬓角还挂着几滴夜露凝成的水珠。见顾如玖要起身,她连忙腾出一只手去扶:“慢些慢些!哥哥说你至少要到天亮才会醒呢!“
顾如玖这才发现自己的中衣也被换过了,素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