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为什么。”
黄三台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愈发沙哑。
“我说,‘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要你的利息,我只要你的人。什么时候你觉得,把钱还清了,你就可以走了’。”
“她当时就哭了。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我心都碎了。”
“然后,她点了点头。”
……
整个废墟,死寂得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绝望撞击的声音。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呆呆地看着黄三台,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信息量,太大了。
大到足以把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关于“爱情”和“婚姻”的所有脆弱的认知,都碾得粉碎。
“从那天起,她就跟了我。”黄三台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我给了她钱,给了她一个住处。我以为我得到了她。我像个炫耀战利品的将军,把她带到各种场合,告诉所有人,看,这是我黄三台的女人。”
“可我错了。”
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全是无尽的悲凉。
“我用钱,换来了她的身体。我可以在任何时候占有她,但我……却从未得到过她的心。”
“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笑。她的眼睛,永远都像一潭死水。只有在接到她女儿电话的时候,那潭死水里,才会泛起一点点涟漪。”
“她会用最温柔的声音,跟女儿说,‘芊芊乖,妈妈在加班,很快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她又会变回那具没有灵魂的,漂亮的木偶。”
“我嫉妒。”黄三台看着坟前那个石化的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我嫉妒商大灰。”
“我嫉妒他,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我黄三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我用尽所有手段,都换不来她一个真心的笑。而商大灰那个废物,那个连自己老婆都养不起的废物,却能轻而易举地拥有一切。”
“他拥有她的心,她的笑,她的全世界。”
“而我,只是她用来还债的一个工具。一个……又脏又臭的钱包。”
黄三台说完,再也撑不住,手握“黄天画戟”,单膝跪在了姜小奴的墓前。
他没有哭,只是低着头,像一头被抽了筋的野狼,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
“咔嚓。”
一声轻微的,像是冰面碎裂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如雕塑般静立的商大灰,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绝望。
只有一片,比宇宙深渊还要空洞的,死寂。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黄三台,又看了看妻子的坟墓,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一万倍。
“呵……呵呵……”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彻底疯了。
“我懂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百遍的破锣,“我全懂了。”
他没有去怪黄三台,也没有去怨姜小奴。
他只是抬起手,用那只刚刚才撕碎了神明的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这一巴掌,比商燕燕抽龚赞那一下,重了何止千百倍。
他半边脸瞬间就肿了起来,嘴角渗出了血。
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
“我才是个废物。”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废物。”
“我怪她……我凭什么怪她?”
“就好像……就好像你明明穷得连饭都吃不饱,却非要去养一只名贵的金丝雀。你把它关在笼子里,每天只能喂它一点米糠。你看着它日渐消瘦,羽毛失去光泽,你心疼吗?”
“你心疼!”
“可你有什么办法?你连自己都养不活!”
“最后,金丝雀为了活下去,飞出了笼子,去找那些能给它面包屑的野猫。你眼睁睁地看着它被野猫玩弄,被野猫欺辱,你愤怒吗?”
“你愤怒!”
“可你最该愤怒的,难道不是你自己的无能吗?!”
商大灰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喃喃自语,到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是我!是我没本事!是我没能力赚钱!是我让她在外面,靠着出卖自己,去养活这个家!”
“是我把她逼上绝路的!”
“她得罪沙家庄的人,又勾结金阳跟沙家庄的人火并,后来被抓进十二魔窟……全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这个没用的丈夫!”
“哈哈哈哈……”
商大灰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怆和悔恨。
笑着笑着,两行血泪,从他那双空洞的眼眶里,缓缓流下。
“军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