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捏着一张催缴费用的单子,上面的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商大灰蹲在旁边,抱着头,像一只做错了事的大狗熊。
“媳妇儿,钱……钱又不够了……”他声音沙哑。
“我知道。”姜小奴的声音更哑,“我这个月的工资已经提前预支了,我哥……我哥留下的那笔钱,也快用完了。”
“那……那咋办啊?”商大灰六神无主。
“还能咋办?明天我去找我以前的同事借借看吧。”姜小奴闭上眼睛,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又要借钱啊……”商大灰小声嘟囔,“上次借的还没还呢……”
姜小奴猛地睁开眼,积压了多日的疲惫、委屈和压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那你说怎么办!那是你爹!不是我爹!我不去借,让他躺在这里等死吗!商大灰,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有点担当!除了会问‘咋办’,你还会说什么!”
商大灰被吼得一愣,一张糙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反驳道:“俺怎么没担当了!俺爹病了,俺不也天天在这儿守着吗!俺……”
“你守着有什么用!你能变出钱来吗?你能替他疼吗?你除了会在这里蹲着,还会干什么!”
“俺……”
商大灰“俺”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把头埋得更深了。
争吵,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然后又被浓重的消毒水味吞没,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幻境,像一部快进的、没有配乐的默片。
一幕幕,一帧帧,全是生活里最不起眼的鸡零狗碎。
为了一双扔在床上的臭袜子吵架。
为了过年回谁家而冷战。
为了他打游戏忘了接孩子而大发雷霆。
为了她买了一件稍微贵点的衣服而阴阳怪气。
幻境里的姜小奴,不再是那个温柔恬静的白月光,她变得歇斯底里,变得斤斤计较,变得像个被生活盘得包了浆的怨妇。
幻境里的商大灰,依旧憨笨,但那份憨笨不再可爱,而是变成了“窝囊”、“无能”、“不解风情”的代名词。
没有背叛,没有出轨,没有家暴。
有的,只是激情被柴米油盐反复熬煮后,剩下的一锅黏糊糊、油腻腻的、甚至有点反胃的粥。
它不致命,但它能让你日复一日地,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
这才是何畔西为他们准备的,最恶毒的地狱。
他要让他们亲眼看着,所谓的“爱情”,是如何在漫长而琐碎的岁月里,被磨损、被消耗,最后变成一种仅仅是“搭伙过日子”的、无可奈何的习惯。
他要让他们在幻境中,提前品尝到婚姻这杯温吞水,那令人绝望的、寡淡无味的味道。
……
幻境散去。
何畔西脸上的笑容已经准备就绪,他清了清嗓子,准备用最优雅的言辞,来为这对夫妻的“爱情”致上悼词。
然而,他预想中的崩溃、绝望、互相指责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泥沼之中,那两个人,只是静静地站着。
商大灰挠着他那颗大脑袋,脸上带着一种困惑又有点愧疚的表情,仿佛刚刚不是经历了一场地狱幻境,而是偷看了一部不该看的……家庭伦理剧。
而姜小奴……
她比之前更安静了。
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没有泪水,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她的眼睛,像一潭被冰封的深水,平静得可怕。
何畔西愣住了。
这剧本不对啊!
难道是幻境的剂量不够?还是说,这对夫妻的感情,已经淡薄到连看到未来如此不堪的景象,都无动于衷了?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姜小奴,动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丈夫。
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里,倒映出商大灰那张憨厚又茫然的脸。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很轻,很柔,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这死寂的地狱里。
“哥。”
商大灰“啊?”了一声,像个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的学生。
姜小奴看着他,非常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咱俩以后吵架,你得让我先说。”
“……”
全场死寂。
礼铁祝懵了。
何畔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商大灰挠了挠头,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他那容量不大的脑子里,飞速回放着刚才幻境里那些吵架的片段。
好像……每次都是媳妇儿先吼他,然后他再顶嘴,然后媳妇儿就更生气了……
嗯,让她先说,说完,她说不定就没气了。
这逻辑,没毛病!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商大灰重重地点了点头,用一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