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连风声都消失了的、令人心头发慌的死寂。
商大灰那双握着开山神斧的、青筋虬结的大手,此刻有些无力地垂着。
他那颗简单的脑袋瓜子,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搅得他头昏脑胀。
他想不明白。
他真的想不明白。
这个把他兄弟姐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魔头,这个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王八犊子。
他……
他好像……也挺可怜的。
从要啥有啥,到啥也没有。
从被人捧着,到被人踩着。
那种从云彩顶上一下子掉进烂泥坑里的滋味,商大灰不懂,但他能感觉到,那一定比拿刀子剜心还难受。
他记得自己在“穷道”里,干了一天活只拿到一块钱的时候,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
而这个金卡,他经历的,是比那绝望一万倍的绝望。
原本憋在胸口的那股滔天怒火,此刻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滋啦一声,熄灭了。
只剩下一缕缕不知该飘向何方的青烟。
他不知道该说点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啥表情。
礼铁祝也沉默着。
他的眉头紧紧锁着,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看着眼前的金卡,脑海里不断闪回着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
那个在赌场里挥金如土、眼神空洞的年轻人。
那个跪在雨夜里、被家族抛弃的丧家之犬。
那个在破庙里、对着救命的包子露出刻骨厌恶的乞丐。
一幕一幕,像是一把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认知。
他从金卡的悲剧里,看到了太多熟悉的影子。
看到了商大灰曾经的颠沛流离。
看到了姜白龙在酒缸里逃避现实的虚妄。
看到了方蓝在赌桌上追逐刺激的疯狂。
甚至……看到了他自己。
看到了那个在“穷道”里,差点被贫穷和绝望压垮的自己。
他们每个人,不都是在“渴望”着什么吗?
渴望吃饱穿暖,渴望建功立业,渴望被人认可,渴望守护同伴。
可按照金卡的道理,这一切“渴望”,最终都会引向痛苦。
他创造这个地狱,不是为了施虐。
他是在用一种扭曲到了极点的“善意”,在“普度众生”。
他是在用他自己血淋淋的经历,告诉所有人:别渴望了,别挣扎了,躺平吧,放弃吧,那样……就不痛了。
这算什么?
这他娘的到底算什么?
礼铁祝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
他一直以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好人就该有好报,坏蛋就该被千刀万剐。
可现在,这个最大的坏蛋,却是一个最可悲的受害者。
他用来战斗的理由,是守护“人间烟火”,是帮助兄弟姐妹,是为了帮狐姐堕掉魔胎,是为了救出对他有救命之恩的沈聊。
可金卡要毁灭的,也正是这“人间烟火”里最核心的东西——欲望。
他一直以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和敌人,好像站在了同一条名为“痛苦”的河流里,只是彼此选择了不同的渡河方式。
一股前所未有的迷茫,攥住了他的心脏。
该恨谁?
是恨那个把他变成败家子的、纸醉金迷的世界?
还是恨那个在他最绝望时、将他拒之门外的冷酷父亲?
还是恨他自己那颗永远无法被填满的、对刺激与虚荣的欲望之心?
礼铁祝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松开了,又再次握紧。
那股对敌人的滔天怒火,变得无处安放,在他的胸膛里横冲直撞,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甚至觉得,金卡说得……好像有那么一丝道理。
没了欲望,是不是就真的……没了痛苦?
这个念头,像是一条毒蛇,猛地钻进了他的脑海,让他浑身一颤。
不!
不对!
就在他心神动摇,即将被那股虚无的哲学拖入深渊的瞬间,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那九道依旧闪烁着痛苦光芒的入口。
他仿佛听到了。
听到了沈狐姐妹在“饥道”里,因厌恶而发出的干呕。
听到了姜白龙在“渴道”里,因绝望而发出的嘶吼。
听到了闻家兄妹在“寒道”里,那微弱却不曾停止的“心火之歌”。
听到了井星在“智道”里,被无数悖论冲击得几近崩溃的呻吟。
他的每一个兄弟,他的每一个姐妹,都还在那无边的地狱里,承受着远比肉体死亡更可怕的折磨!
他们不是因为贪婪才被困住。
他们被困住,是因为他们有血有肉,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