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得他直咳嗽。
“他妈的,不就是看不见吗?”
“有啥了不起的!”
他努力让自个儿的声音,听起来敞亮一点,有底气一点。
“眼睛瞎了,咱们还有耳朵,还有鼻子,还有手有脚呢!”
“老子就不信了,这没眼睛,还活不了人了?”
“大不了,以后老子给你当拐棍,你给老子当眼睛,咱俩凑合着过呗!”
他这话,本来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可话说出口,他自个儿都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笑。
黑暗里头,没人吱声。
只有一阵阵压抑着的,细微的抽泣声。
礼铁祝的心,像是让人拿手给攥住了,又酸,又疼。
他知道,这帮人,都到坎儿上了。
这个坎儿,要是过不去,就真完了。
他伸出手,在黑暗里头,胡乱地抓了一把。
他抓到了一只手。
那只手,又小,又凉,还在不住地发抖。
是黄北北的。
礼铁祝没说话,只是用他那只长满了老茧的,粗糙的大手,把那只小手,给紧紧地攥住了。
然后,他把那只手,递给了他旁边的人。
“都……都把手拉上。”
他的声音,不再是吼,而是带着一种,他自个儿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拉紧了。”
“只要咱们还拉着手,咱们就是一伙儿的。”
“只要咱们还是一伙儿的,那天,就塌不下来。”
黑暗里头,一只手,抓住了另一只手。
一只冰冷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给捂热了。
一个害怕得发抖的身子,靠在了另一个,同样在发抖,却努力挺直了腰杆的身子上。
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脸。
也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可他们能感觉到,那从手心里头传过来的,那份最真实,也最笨拙的,信任。
是啊。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
路,虽然黑了。
可只要身边还有人。
那这路,就还能往下走。
就在所有人都拉着手,围成了一个圈,心里头那股子绝望,好不容易被压下去一点点的时候。
一个极其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动静,出现了。
不是声音。
也不是感觉。
那是一种……变化。
礼铁祝感觉,他耳朵里头,好像让人给塞了两大团棉花。
周围的那些声音,那些呼吸声,抽泣声,甚至是商大灰那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声。
都在飞快地,变小。
变远。
然后。
彻底消失了。
整个世界。
又一次,陷入了绝对的,死一样的,寂静里头。
礼铁祝的心,猛地一沉。
他张开嘴,想喊一句“咋回事”。
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在动,声带在震。
可那声音,就像是石沉大海,连个泡儿都没冒。
他疯了似的,开始大吼。
可他听不见。
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那只被黄北北紧紧攥着的手,突然感觉,那只小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想开口安慰一句“别怕”。
可他连自个儿的声音,都找不着了。
第二个蛇头。
那个通体惨白,像是死人脸一样的蛇头。
在黑暗里头,缓缓地,眨了一下它那双,同样惨白的眼睛。
听觉。
这个概念,从他们的世界里,又一次,被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