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祝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点儿久别重逢的沧桑。
“狐姐…”
他这一嗓子,差点没把自己给恶心着。
炕上的沈狐猛地一抬头。
当她看见礼铁祝的时候,那双本来就亮的眼睛,瞬间像是被点燃的星星,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光彩。
“你……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手里的针,一下子扎进了手指头,一滴血珠子冒了出来,可她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礼铁祝头皮发麻,只能接着演。
“嗯……俺回来了。”
他指了指沈狐怀里的裤衩子,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你咋还留着俺……俺这玩意儿呢?”
沈狐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把那条破裤衩子死死地抱在怀里,像是怕人抢走似的。
“这是你留给俺唯一的念想了!”
她带着哭腔喊道。
“你走的时候跟俺说,这裤衩子,虽然破,虽然不值钱,可它代表了你最干净、最纯粹的爱!
是咱俩在这破屋子里,相濡以沫的见证!”
“你说,等你有钱了,就回来给俺买大房子,买好多好多漂亮衣服!
可你没钱的时候,这裤衩子,就是你全部的真心!”
礼铁祝听得眼角直抽抽。
他现在总算明白井星说的“情种”是啥意思了。
这狐姐,脑子里装的都是啥玩意儿啊?
这不就是被人画大饼给忽悠瘸了吗?
就在礼铁祝不知道该咋往下接的时候,井星,他这个“手术刀”,终于出场了。
他迈着虚浮的步子,走上前来,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他说你就信?”
井星的声音,冷得像这屋里的穿堂风。
沈狐一愣,扭头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你是谁?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井-星没理她,只是看着她怀里的破裤衩子,冷笑了一声。
“所谓的纯粹,就是让你住在这四面漏风的破屋子里?”
“所谓的真心,就是让他连条像样的裤子都穿不上,只能拿条破裤衩子给你当定情信物?”
“姑娘,你这不是爱情,你这是在自我感动。”
这几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锥子,毫不留情地扎向了沈狐最柔软的心防。
“你胡说!”
沈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你不懂!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这是精神上的富足!”
“精神富足?”
井星笑了,他展开手里的〖星光扇〗。
扇面上,光芒一闪,浮现出一幅动态的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穿着华丽绸缎的公子哥,正搂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在一个金碧辉煌的酒楼里推杯换盏。
那公子哥的脸,赫然就是沈狐想象中那个“穷小子”的模样。
只听他对怀里的女人说:
“那傻狐狸,还在那破屋子里等我呢。
我随便编了几句鬼话,给了她条不要的破裤衩,她就信以为真了,还当成宝贝了。
你说,这天底下,还有比她更蠢的女人吗?”
画面里的公子哥,笑得前仰后合。
怀里的女人,也笑得花枝乱颤。
沈狐看着扇子里的画面,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一片。
“不……这不是真的……”
她的嘴唇哆嗦着,眼神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这是假的……是你变出来骗我的……”
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井星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你感动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狗屁爱情。”
“你感动的,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这场苦情戏。”
“你喜欢上的,也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在苦难中‘坚守爱情’的、伟大的自己。”
“你是在跟自己的想象谈恋爱。”
井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沈狐已经摇摇欲坠的心墙上。
那堵墙,终于,塌了。
“哇——”的一声,沈狐放声大哭。
她怀里那条被她视若珍宝的破裤衩子,也在这哭声中,像是风化的沙雕一样,寸寸碎裂,化作了飞灰。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
那不是委屈的哭,也不是伤心的哭。
那是一种信仰崩塌之后,彻底的、绝望的空虚。
礼铁祝在旁边看着,心里头也堵得慌。
他本来就是个嘴笨的,这会儿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