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板,你跟我装傻”
“不敢,不敢。”
“那你应该知道,省府有公文在先,奉天商民不得私自租售土地给外国侨民,如有相关交易,需提前去官府报备,等候审批,如果擅自做主,官方概不承认,而且还要按通敌卖国罪论处。你也不是头天做生意了,敢说你不知道”
“哎呀,我说孟先生,咱别这么严肃行不行”
秦怀猛立马换上笑脸,身子一斜,往前凑了凑,低声说:“您看,这屋里现在就咱们俩,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商量呢”
“商量什么”孟铎明知故问。
“您刚才说的省府公文,我确实知道,但这笔交易目前正在酝酿,不是还没敲定么。您尽管放心,该走的流程,我一样也不会少。我可听说过,您的东洋话说得好,在商埠局专门处理华洋纠纷,到时候我还得找您多多帮衬呢!”
“帮衬”
孟铎笑着摆了摆手:“秦老板,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实话告诉你吧,自从我当差以来,民间租售土地给东洋人的请求,省府从来就没同意过,你这次撮合十七家商铺转让给东洋侨民,商埠局更不可能同意,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秦怀猛却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您没听说么,张大帅已经跟东洋人签下密约了,这里面就有东洋侨民的商租权和杂居权,事关国信,还能有假”
“我是听说过,”孟铎点了点头,“但这件事要怎么执行,什么时候开始执行,市政公署正在商议,目前还没有定论。”
“所以说呀,今后还得托孟先生多多照顾!您放心,规矩我懂,该给您的那份儿,我早就准备好了!”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公家不同意,谁也没办法,如果私下交易,那就是通敌卖国,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我说孟先生,在商言商,咱能不能别总提卖国呀”
“怎么,你也知道这话不好听”
孟铎虽然就读于东洋人创办的同文商业学校,但毕竟也是省府官差,而且刚毕业没几年,总是有些锐气,对秦怀猛这类人难免有些鄙夷。
然而,秦怀猛却自有一套说辞:“孟先生,您虽然没留过洋,但也算是喝过洋墨水的人,那些平民百姓,见识短浅,张嘴闭嘴就是汉奸卖国贼,他们转不过来这道弯儿,难道您还想不明白么我也是为了奉天的工商业着想啊!”
孟铎皱了皱眉:“不是,你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呢”
“这不叫错觉,这叫目光长远。”
“简直匪夷所思!”
秦怀猛笑道:“想必您也知道,东洋本土有不少鹰派,屡次想要挑起战端,祸害奉天百姓,咱们两国关系好的时候,还能堪堪维持和平,但以后会怎么样,谁能说得准洋人没那么坏,他们只是想跟咱们做生意,既然是做生意,有买就有卖,大家互相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即是我,我即是你,这样不就打不起来了么这就叫天下大同!”
“嘶……”
孟铎喝了一口茶水,凝眉深思,并未出言打断。
秦怀猛接着说:“现在总有些大老板,动不动就说什么,要保护民族工商业,真是笑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商业竞争本就是天经地义,真要想保护,干脆全都回小作坊得了,还办什么工厂呢您看这电灯电话,飞机大炮,哪样不是洋货真要像他们那么搞,什么都要保护起来,那跟清廷有什么两样”
“可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想,华人的生意怎么办,以后还有谁会去办工厂,搞实业救国”
“实业救国”
秦怀猛冷哼道:“说是实业救国,结果挣来的钱,不还是落到那些大老板的手里了么”
这话就像一把钢刀,狠狠戳进了孟铎的心窝里。
他是苦过来的,之所以沦为孤儿,就是因为爹死得早,当妈的交不起地租,耕地被老爷收了回去,从此变成流民,四处漂泊,沿街乞讨,最后妈也死了,留他一人,幸亏被西风护着,又被南风挑选,收到江家的资助,方才逆天改命,终于活出了人的模样。
秦怀猛见孟铎眼神发直,知道他心有共鸣,于是又连忙补充道:“唉,我就是个生意人,有几间店铺,想要转让给东洋侨民,真没什么坏心思,更谈不上汉奸卖国贼。您说说,那些洋货是不是又好又便宜,大家都能负担得起,老百姓也能过上好日子,这不好么,我觉得挺好,这是善举呀!”
好一个文过饰非,黑的愣是说成白的,这大汉奸倒是很能给自己开脱。
孟铎沉默许久,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便摇摇头说:“秦老板,扯远了。”
“唉,我这也是有感而发,还请孟先生不要见怪。”
“谈不上见怪,你的说法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但我不是来跟你谈这事儿的,还是说说那十七家商铺吧!”
“孟先生想听什么,秦某一定知无不言。”
“你们计划什么时候签订转让合同”
秦怀猛沉吟片刻,低声估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