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遣守备队、宪兵队和驻屯军,严令限制难民进入租界,关东厅甚至发布公文,宣称如有必要,将采取一切极端措施,保护帝国在满洲的既定利益、及侨民安全。
虽然这话令人恼火,但南铁租界毕竟只是弹丸之地,也确实容不下奉天所有百姓蜂拥而入。
“来晚了?”
江连横破口大骂,要不是因为钻天鹰在小西门拦路设障,江家本可以更早抵达。
没想到,如今却落得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闯虎见状,眨了眨眼睛,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没来晚,还是有人能进去的,刚才我都看见了。”
“什么?”江连横厉声骂道,“你小子说话能不能别老大喘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胡小妍也在后座儿上问:“刚才有谁进去了?”
闯虎撇了撇嘴,说:“姓庞的,就是那个教育局的糟老头子,我刚才看见他正在那边跟小东洋白话呢,还有隔壁那条街的路口,刚才也有几辆车开进去了,好像是席老板的车,我没太看清楚,反正不是当官儿的,就是大老板!”
江连横一听就明白了。
这世上的条条框框、繁文缛节、规章制度,十之八九都是给穷苦人制定的,为的是限制穷苦人,刁难穷苦人。
反过来说,只要你有权、有钱、有势,一切条条框框、繁文缛节、规章制度,都会为你大开方便之门。
闯虎也明白这番道理,于是连忙提议道:“东家,这件事儿肯定指望不上我了,还得是你亲自出马才行。”
江连横自知没有其他选项,便重重地拍了拍张正东的肩膀,沉声嘱咐道:“东风,这边就先靠你了,机灵着点!”
张正东默然点头。
紧接着,江连横便迅速推门下车。
众弟兄见状,即刻蜂拥过来,准备随行护送,后车上的赵国砚尽管不明所以,却也立马把住车门,同时朝这边张望。
江连横当场抬手制止,随即低声吩咐道:“你们都留下守住车队,我快去快回,用不了多长时间,人多了,反倒扎眼!”
大伙儿一听,只恨不能两全,于是纷纷点头,齐声回道:“东家放心!”
“虎子,你跟我走!”
江连横伸手拽住闯虎,随后迈开脚步,急忙穿过人群,朝南铁附属地的边界走去。
人走起来,远比车要灵活,就这般前推后搡、左拥右挤,不到半支烟的功夫,尽管还没走到最前头,但却已经可以看到南铁附属地的边界路口了。
果然,闯虎说的没错。
南铁边界线上,此刻早已聚集了大几十号东洋宪兵,全副武装,荷枪实弹,时刻警惕着难民强行冲关。
为此,马路中间甚至还摆放着两排拒马,用以充作围栏,阻止百姓越界。
江连横和闯虎赶到时,那位庞先生还没离开,老头儿站在拒马的另一边,正跟一位西装革履的小东洋谈笑风生呢!
这位庞先生,据说是个大儒。
他虽然不是什么财主,但在奉天文化学界,却很有些名望,也算得上是个社会闻人。
在前清那会儿,他考中过举人,因此步入仕途,后来清廷倒台,他便像许多遗老那样,开始潜心学问、研究文化,曾经在报纸上严厉抨击过床下罂的伤风败俗,闯虎心里记恨,所以只叫他“姓庞的”。
不过,此人到底是“姓庞的”,还是“庞先生”,此刻都已不再重要。
江连横的眼神只顾盯着庞老头儿对面的小东洋——那不是别人,而是武田信!
只见那两人笑着闲话片刻,胖老头儿随后给武田信作了个揖,似乎是在道别,武田信也冲他微笑点头,抬手请他上了一辆马车;旋即转过身,余光一扫,顿时愣住。
四目相对,双方都在人群中发现了彼此。
武田信微微抬起下巴,望向江连横。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里显出一抹嘲弄,但是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副真诚、关切、友善的面容。
他急忙叫来几名东洋宪兵,护送着他,从拒马的缝隙中穿过,一边快步走来,一边笑着朝江连横招手。
“江先生,江先生——”
江连横明明看见他了,却没有出声回应,甚至隐隐有种冲动,想要立刻抹身离开,可是转念又想了想妻儿老小,终究没有迈开脚步。
闯虎站在一旁,连忙用手肘捅了两下江连横的胯骨轴,本想提醒东家,对方正在喊他,可抬头一看江连横的眉宇神情,又连忙很自觉地闭上了嘴,不再吭声。
“江先生——”
说话间,武田信已经带人来到江连横面前,仍旧是那副略显卑微的笑脸,仍旧是那般极其虚伪的问候。
“江先生,你怎么样?”
武田信眼含关切地问:“现在奉天太乱了,我听说南北关城厢大门附近,发生了好几起明火抢劫案件,希望你的生意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说着说着,又忽然问道:“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