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关的夯土城墙沿着河岸高地蜿蜒。
女墙箭垛的阴影斜切在关道上,守卒的皮甲在烈日下蒸腾出淡淡的腥气。
二十丈宽的护城壕里插满削尖的竹签,浮土掩盖的陷马坑沿着官道延伸,偶尔有野狗踩塌伪装,便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铁蒺藜。
关城正门悬着新换的包铁闸门,门轴处凝结着暗红色的血垢。
除此之外,在城关外还有一大片烧黑的黄土。
上个月颜良文丑两人奉命从冀州押运百万石粮草送入洛阳,但却因临时得到袁绍的死讯以及许攸的传信而一把大火将百万石的粮草化为了灰烬。
大火足足燃烧了两天也没有熄灭。
地面都被烧的龟裂。
戍卒长蹲在角楼阴影里磨横刀,刀刃在磨石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眼角瞥见河滩上几个佝偻的身影,那是趁着退潮捡拾螺蚌的妇孺。
更远处,三艘运粮的槽船正被纤夫拖着逆流而上,麻绳勒进肩胛的闷哼与黄河的咆哮混作一团。
关内马道两侧挤着草棚搭就的茶肆,卖浆翁用陶勺搅动薄荷水。
两个守卒倚着城墙根分食腌芥菜,盐粒从他们皲裂的指缝簌簌掉落。
“前些时日一天还有两顿稀粥,现在一天只有一顿了,要我看,在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恐怕一顿稀粥都没有了。”
士卒一边啃着手里的腌芥菜,一边嘟囔。
身旁的同伴递过来了水囊,两人咕咚咚的灌了一大口,然后用深褐色的衣角擦了擦嘴。
“在我这发发牢骚也就算了,在关内可莫要乱说,若是传到了那个家伙的耳朵里,到时候你我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头两天婴他们几个被一顿鞭子打的到现在都站不起来,我看多半可能是挺不过去了。”
听到同伴说到那个家伙,甚至连名字都不敢提一个字的时候,刚刚还在牢骚的士卒顿时咽了咽口水,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惊惧的表情。
此时的孟津渡驻扎着十万大军。
通禀的将领姓张,名飞,字翼德。
是当朝皇叔刘备的结拜兄弟。
之前还好,据说那个刘备还在洛阳的时候,张飞还没有这么放肆。
但是前一段时间,刘备领兵征伐凉州贼人,自从那之后,张飞就真的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放飞了自我。
营中军士,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惹来一顿毒打。
但张飞美其名曰还说,军法严苛,不容有失,敢有犯错之人,他必定亲自惩罚。
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因为执勤时候打盹,因为换防延迟,因为擅自离岗的被张飞已经打死了好几十人。
当然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毕竟触犯了军法,被惩治也无话可说。
最让人受不了的不是这些,而是张飞每次饮酒过后,都会来巡视城墙。
醉酒的张飞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只要看着不顺眼,动则就是一顿打骂。
更有甚者,就在前些时日,张飞宴请军中将领喝酒。
其中有一个不会饮酒的军侯,因为驳了张飞的面子,竟然被张飞一拳给打死了。
当时军中有不少人给那名军侯抱不平,将此事上禀到了洛阳。
可是却没有半点消息回来。
军中都说,说张飞是因为仗着有刘备的这层关系,才这么肆无忌惮。
虽然经此一事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反驳张飞的话语。
但众人只是不说而已。
在心里都记得清楚。
还有就是,如今粮食紧张,孟津渡有十万大军,每日只有一餐稀饭已经快要不能果腹了。
但张飞却用不多的粮食拿来酿酒,每日酗酒。
隔三差五的在营中大肆的设宴饮酒豪饮。
一些军中将领知道张飞好饮酒,喜欢美酒,于是就酿酒来讨好张飞。
而张飞则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弄出了一个什么‘品酒大会’要求军中将领多酿酒。
若是谁酿造的酒比他的好,或者是在众人当中胜出就有奖励。
士兵吃不上饭,但张飞却大肆的酿酒。
如今的孟津关早已经怨声载道。
此时,在孟津关的中军大帐内。
一身灰色长袍的简雍正坐在张飞的下首位置。
而张飞则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常服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
看其双腮有红色,明显是刚刚喝完没有多久,还没醒酒。
闻着此时营帐当中的酒气,在看张飞的模样,简雍皱着眉头。
“张将军,主公离开之前,曾经特意交代过,让你不要在军中饮酒,更不要饮酒之后打骂军士,你当时也是答应的。”
简雍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前两日关将军收到信件,说孟津关有军士上奏朝廷,说你因为一个军侯不能饮酒,竟然将其活活打死,可有此事?”
“呵。”
张飞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