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移民(4 / 4)

过来,誓死保卫这面已在他们国土上飘扬的国旗时,那帮孩子才叹着气走开了。后来,当场把纪念物卖掉的孩子后悔极了,因为这第一次领土交换的纪念物价格很快就涨了十倍。我幸亏还留着一截旗杆,它后来成了我在新疆创办一家汽车运输公司的本钱。

(选自《大移民纪事——美国篇》第五卷,中美国土交换委员会编辑出版,新纽约,超新星纪元7年版)

三位小领导人已走到了文物展厅的尽头,这是上古时代展区,是中华文明的源头。前面那些时代的东西,精雕细琢,繁复华丽,孩子们感到敬畏、难以理解,似乎有堵无形的墙把他们同那些时代隔开了。当走进近代的展区时,这种陌生感更强,使他们几乎丧失了向前走的勇气。既然不算遥远的清朝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难道还指望理解前面那些遥远的时代吗?但出乎他们预料的是,越向文明的上游走,他们的陌生感就越少;当走到那无比遥远的文明源头时,孩子们竟突然感觉置身于一个熟悉而亲切的世界中!就像一次遥远的旅行,漫漫路途走过的全是陌生的不可理解的地域,这些地域中全是陌生的不可理解的大人,他们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过着另一种生活,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但当他们走到天地的尽头时,竟发现还存在一个同自己一样的孩子世界!人类的童年虽然更加遥远,但与孩子们是相通的。三个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件仰韶文化的遗留物:一只陶罐。他们看着那个粗糙的制品,想起了幼年时代的一场大雨,想起了在雨后彩虹下他们用地上的泥做出的那个东西。看着陶罐上那些粗放的鱼兽图案,三个孩子想起了还不认字的时候,为再现想象中的世界,小手笨拙地握着蜡笔在纸上画出的画。他们面前的时代是盘古开天地的时代、女娲补天的时代、精卫填海的时代、夸父追日的时代,后来的人类长大了,胆子却小了,再也没有创造出如此惊天动地的神话。

华华打开陈列柜上的玻璃,小心翼翼地把那只陶罐捧出来,他觉得那东西是温热的,在他手中发出微微的震颤,那是一个包含着巨大能量的生命体!华华把耳朵贴到罐口上,“有声音呢!”他惊叫了一声,晓梦也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地听,“好像是风声!”那是旷古原野上的风声。华华把陶罐举起来对着明亮的玫瑰星云,陶罐在蓝光中泛出淡淡的红晕。华华盯着上面一条鱼的图案,那几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线条微微扭动起来,那一个小黑圈所代表的鱼眼突然变得有神了;有许多影子在陶罐粗糙的表面上浮动,看不真切是什么,只觉得那是一些赤裸的形体在与大出他们许多的东西搏斗,远古的太阳和月亮都盛在这个罐子里,把金色和银色的光芒洒向那些形体。远古的阳光和月光局限在陶罐之内,只有另外一种光透了出来,三个孩子突然觉得陶罐上的那些图案,那些鱼呀兽呀,都像一双双眼睛,那些眼睛在看着他们。越过了上万年的漫漫岁月,三个孩子和第一位祖先的目光相遇了,那目光把一种狂野的活力传给孩子们,使他们想大叫、想大哭、想大笑,想什么衣服都不穿地在狂风呼啸的原野上奔跑。他们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血管里祖先的血液汩汩流动的热辣与活力。

三个中国孩子穿过星云照耀下的古老宫殿,他们的手中各捧着一只远古的陶罐,这是故宫中最古老的文物,是从中华文明的婴儿时代留下来的。他们小心翼翼,走得很慢,就像捧着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生命。当他们走到金水桥上时,古老宫殿的最后一道大门在身后轰然闭上。他们知道,不管走到哪里,他们的生命永远和手上的这只陶罐连在一起,这是他们生命的起点和归宿,是他们力量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