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顾常青的办公室,袁学民脚步匆匆。
他没有让秘书打电话通知李仕山过来,而是坐进了自己专车里。
“去省委党校。”他对司机吩咐道。
车窗外的梧桐树飞快地向后掠去,袁学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皮质座椅。
昨天燕京传来的那个消息,可以说让不少人大吃一惊。
李仕山这个名字,如今分量已经不同了。
他必须亲自走这一趟,才能显出足够的诚意和重视。
……
党校宿舍里,午后的阳光透过半旧的纱窗照了进来。
李仕山正靠在床头,翻看着那新买的《战国策》。
自从前几天和古长信深谈过后,他对这本纵横捭阖之书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当然,更深一层的原因是,与领导保持“同频”,是下属不言自明的必修课。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阅读。
李仕山放下书,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胖乎乎的袁学民正站在那里,圆润的脸上堆满了和煦的笑容,像一尊弥勒佛。
看见是袁学民,李仕山心里已经猜到了来意,不过面上还是要装着一副诧异的样子。
“袁部长?您怎么亲自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李仕山侧身让开通道,把袁学民请进了屋。
“来看看我们的学习标兵嘛。”袁学民笑呵呵地走进房间,目光在这间陈设简朴的宿舍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窗边那张堆着书籍的书桌上。
“怎么样,仕山老弟,在这里学习生活还习惯吗?”
一声“老弟”入耳,李仕山心里微微一动,有些想笑。
想必燕京的消息袁学民已经知道了,所以这称呼立马就变得更加亲热起来。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一直喊自己“仕山”这样以长辈自居的称呼。
平心而论,他对袁学民观感不差。
这位组织部长,算得上一个够意思的政治盟友。
他能力也有,只是偶尔会流露出那么一点“市侩”。
不过嘛~
人在官场,这也是难免的事。
“挺好的,”李仕山一边袁学民倒水,一边回应,“难得有机会静下心来读读书,充充电。”
几句闲谈暖场之后,袁学民捧着茶杯,很自然地切入了正题。
到了他们这个份上,很多话无需拐弯抹角。
“仕山啊,我这次来,是受常青书记委托。”
袁学民放下茶杯,神色认真了几分,“关于你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书记的意思,是希望在充分考虑你个人意愿的基础上,做出最合适的安排。”
这个时候又是考验演技的时刻了。
虽然关系好,但是“戏”必须做足。
李仕山眼神里很自然地流露出一丝复杂和难以掩饰的疲惫。
在沉默了片刻后,李仕山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沉。
“袁部长,不瞒您说,在谷山这几年忙忙碌碌,加上前段日子那场风波……”李仕山顿了顿,摇了摇头,“说实话,我是真的有些累了。”
“现在也没什么太大的野心,就想着……能不能离家近一点,图个清静。您也知道,我是安江人。”
说到这里,李仕山又抬起眼,目光那叫一个坦诚,又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不太好意思的神情。
“也不怕您笑话,在外面折腾了这么些年,也算小有成绩,现在就想回去,为家乡父老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也顺便过几天安稳日子。”
袁学民听着仔细,也听的明白-李仕山这是想“衣锦还乡”啊。
这个诉求十分的合理,袁学民也十分的理解。
李仕山不到三十岁,就已经官居副厅级,如此亮眼的成绩,不回去光耀门楣,岂不是人生的遗憾。
而且,这个选择既能顺理成章地离开保康这个是非之地,又能巧妙地避开省城权力中心的旋涡,可谓一举两得,非常明智。
“落叶归根,人之常情。”袁学民点了点头,语气带着理解,“你的这个想法,很好,我会如实向常青书记汇报。”
正事谈妥,房间里的气氛明显更加轻松融洽。
两人又聊起了眼下汉南省里形势的一些细微变化,袁学民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点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仕山老弟,不瞒你说,我在组织部这个位置上,也干了快四年了。”
“按照惯例,这个位置能干满一届就算不错了。下一步该怎么走,老哥我这心里,也有些没底啊。”
袁学民看向李仕山,眼神闪烁,“想听听老弟的高见。”
李仕山对袁学民目前的处境还是很清楚的。
他能坐上组织部长的位置,本身就有一定的巧合和机遇成分,很大程度上是靠着前任书记项成儒的鼎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