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深,宛如明镜般雪亮通透,我在他面前赫然竟是赤裸透明的。从头到尾,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瞒不过他,他什么都知道。
窗外吹进阵阵和煦的春风,我却忽然感到寒冷。
他的脸沐浴在阳光里,一头银丝闪着冰魄的光泽,眼瞳深邃而明亮,嘴角却牵起一抹苦笑。
“我让你感到害怕了?”
我低头不看他。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叹息:“我只是习惯性的要掌握局势,并非不信任你。”
我不语。
他继续道:“其实,当我知道你让风净漓去南京,也是有些生气的。”
我微微动容。
他看定我,轻轻道:“难道我在你心中的份量,比不上一个风亭榭?”
我急忙辩解:“这不一样。我爱你和我反对你参与谋反,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他点头道:“这我知道。我自知相助汉王,在你看来相当荒唐,但仍然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那我们不管这件事,成吗?”
他看着我,目光柔和但坚定:“我这一生从不曾做过半途而废的事。”
我忍不住要生气,道:“这叫什么狗屁理由?你干脆说你想做皇帝,我还觉得可信一点。”
他瞪着我,忽然大笑不止。
我吓了一跳:“你不会真有这个想法吧?”
“那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我是真的疯了,才会想去当什么皇帝。只是我此番出山,筹备谋划了许久……”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上的那封飞鸽传书,道,“这看似普通的一封信,你可知道这背后有多少人在奔波卖命?单单这个情报网的花费就是你无法想象的,眼下正是事情成败的关键时刻,要我撒手不管……实在有些不甘心啊……”
从昨夜到现在不过十来个时辰,就查出了唐赛儿的身份,我相信他绝非夸大其词。
我无奈叹道:“反正你势必要逆天而行就对了。”
他冷笑:“谁是天?这世上有一条法则叫:成者为王败者寇,燕王夺了江山就是王,建文帝失了江山,就是丧家之犬,唐赛儿若造反成功,天下就姓唐了。”
我反问:“天下本无主,有德者居之,你认为汉王是有德之人吗?”
他嗤笑一声,道:“何谓德?永乐帝好大喜功,动辄兴兵北伐,大征税赋,苦的还不是黎民百姓。”
我气结,“既然道理你都知道,何苦还要相助汉王?”
他微笑道:“即便我不助他,他举兵也是势在必行。”
我脑子发昏,站起来嚷道:“算了算了,说了这半天等于没说,不要浪费口水了。快走吧。”说着,径自下楼吩咐小二牵马。
一会儿,他结帐出门,笑嘻嘻看着我。
我将马缰丢给他,瞪眼道:“很得意吗?”
他笑道:“你很久没跟我发脾气了。”
我哭笑不得,“你喜欢我跟你生气?”
他笑着上马,道:“那倒不是,但你气急败坏的时候也很可爱。”
我沉脸回复他:“你却是沉默的时候比较可爱。”
他大笑,纵马前行。
快到河北境内时,途中不时有行色匆匆的江湖人士快马经过。
日暮进入一个叫南川镇的地方,我正犹豫要不要在这里投宿,忽然瞥见一家客栈的角落里画在一朵奇怪的梅花模样的图案,却只有三个花瓣,嫣红一抹刻在淡青砖墙上,即便是在苍茫暮色里仍然颇为醒目。
我示意艳少看。他微微蹙起眉头,沉声道:“凤鸣遇到劲敌了。”
我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的联络标记,几片花瓣代表几名敌人。他的笔法潦草仓促,看来走得很急。”
“会不会有危险?”
他笑笑,道:“暂时应该没有。连夜赶路,你可吃得消?”
我立刻翻身上马。
“不急的,今晚定能遇上。”
“嗯?”
“几拨人马过去了,显然有什么事要发生。”
“那三人会是谁呢?武功高过凤鸣的,江湖上屈指可数啊。”
他淡淡一笑,道:“江湖中还是有不少高人隐士的。我们昨夜遇到的那个疤脸男子,武功就不在凤鸣之下,七海连环岛的那个天策,身手也不弱。”
“那七海连环岛的君主岂非更强?”
“正好可以试试你新学的剑法。”
“我只会第一式,而且还不熟练。”
他哼一声:“没出息。”
我笑道:“我是怕丢你的脸嘛。”
他叹息一声,道:“其实容疏狂的武功在你身上也只发挥了百分之五十。一来,你没有她的临敌经验,二来,你不够凶狠。三则,你临敌容易胆怯。”
他说着侧头看我,含笑道:“你唯一全然无惧,足够凶狠的一次,就是面对林千易的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