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夜雨来得突然。
胡天佑撑着黑伞,独自走在皇后大道的石板路上。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远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将整条街道映照得光怪陆离。
他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脂粉气味。
三楼的窗户亮着微弱的灯光,那是他给陆小曼租住的房子。
来到房门前,胡天佑抬起的手顿了顿。
门缝里飘出《夜来香》的旋律,留声机的音质有些失真,却依旧缠绵悱恻。
这首曲子,是香港百乐门的经典曲目。
“谁?”屋内传来女人警觉的声音。
“是我。”
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门被猛地拉开。
陆小曼站在门口,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丝绸睡衣,手里还攥着一把水果刀。
她的嘴唇颤抖着,眼中的情绪从惊恐变成难以置信,最后化为汹涌的泪水。
“天佑......”
水果刀当啷落地。
陆小曼扑进他怀里,指甲深深掐进他的后背,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胡天佑闻到她发间熟悉的茉莉花香,混杂着陌生的烟草味。
“我以为你死了……”她的哭声闷在他胸前,“快一个月了……你一点消息都没有……”
胡天佑轻抚她的后背,触手却是一片嶙峋的骨感。
他这才注意到,陆小曼瘦得惊人,锁骨突兀地支棱着,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对不起。”他声音沙哑,“任务出了点小意外。
陆小曼突然推开他,眼中的泪水瞬间被怒火蒸干。
“任务?又是任务!你知道我这一个月怎么过的吗?”
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肩膀上未愈的淤青。
“经常有流氓上门来骚扰,周围的邻居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上周……上周我差点……”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身冲进卧室。
胡天佑跟进去,看见梳妆台上摊开的招聘启事。
百乐门夜总会诚聘歌女,待遇优厚。
旁边放着半瓶劣质威士忌和几支抽剩的香烟。
胡天佑从内袋掏出一叠钞票,“这些你先拿着。”
陆小曼没有接。
她蜷缩在床角,像只受伤的猫。
“你钱从哪里来的?拿命换来的?如果让你承受这么大的风险,我宁愿自己去做歌女。”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她惨白的脸。
胡天佑这才发现,她右手腕上缠着纱布。
“你的手……”
“昨天晚上一个醉酒的流氓跟着我闯了进来,被我打走了,不小心磕在了桌子上。”陆小曼下意识藏起手腕。
胡天佑的心像被铁钳狠狠拧住。
他单膝跪在床前,轻轻捧起那只手。
纱布已经泛黄,隐约渗着血丝。
“我去买药。”
“不用了。”陆小曼抽回手,“隔壁阿婆给的草药,死不了。”她突然冷笑,“怎么,胡大英雄现在知道心疼人了?”
雷声轰隆而至。
雨水从漏雨的屋檐渗进来,在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胡天佑沉默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转身找出脸盆接住漏水。
“明天我找人修屋顶。”他说。
陆小曼的眼泪突然决堤。
“你总是这样神秘……说走就走,说回就回……她抓起枕头砸向他,“你知道我每天看着报纸上的死讯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去了多少次停尸房认尸吗?”
枕头落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胡天佑站在原地,任凭她发泄。
直到陆小曼精疲力竭地瘫软下来,他才走过去,将她冰凉的双脚捂在掌心。
“百乐门的王经理来找过我三次。”陆小曼突然说道。
胡天佑的手僵住了。
“我没答应。”陆小曼盯着天花板,“但如果你再晚回来几天……”
她没有说完。
屋外的雨声填补了沉默。
凌晨时分,雨停了。
胡天佑坐在床边,看着终于睡去的陆小曼。
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仍然紧锁,手指时不时抽搐一下,像是要抓住什么。
“天佑……”
陆小曼在梦中呓语。
胡天佑赶紧回到床边,握住她不安分的手。
“我不走。”他低声承诺道,“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渗进来,在陆小曼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胡天佑轻轻吻了吻她滚烫的额头,尝到泪水的咸涩。
厨房里,他找出所剩无几的米,熬了一锅稀粥。
米香渐渐驱散了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