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
她看着窗外庭院里玩耍的幼子,心里像被泡在冰水里——如果阿蒙赫拉夫特赢了,她们这些“叛徒”的家人,还能有活路吗?前一刻,她还在心里告诉自已“不能违背道德”,下一刻,孩子的笑声就会让她动摇:
或许……或许继兄不会念及旧情?或许他赢了之后,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她们家?
这种摇摆像钟摆一样,在她心里来回晃动。有时候她会恍惚,仿佛已经站在了餐桌前,手里端着放了毒药的冰块——那冰块晶莹剔透,却藏着能夺走一条人命的恶意。
可下一秒,她又会猛地回神,惊出一身冷汗,觉得自已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
晚餐剩下的时间,没人再说话。烛火偶尔会爆发出一点火星,在沉默里显得格外刺耳。亚历山大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仿佛刚才那段沉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姐妹俩则盯着面前几乎没动过的汤,勺子在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却怎么也送不到嘴边。每个人都陷在自已的思绪里,像被困在无形的网里,挣脱不开。
直到亚历山大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一个突如其来的哈欠才打破了这份沉寂。他揉了揉眼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女士们,我感觉有点累。让我小睡一会儿。两位公主一到,请您叫醒我。”
其实他从早上就没怎么休息。旅途的颠簸让他的腰背一直隐隐作痛,刚才那顿丰盛的晚餐,反而让身体更沉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姐妹俩的决定、公主们的到来、后续的部署……太多事情需要他去考量。
所以他想趁现在,抓紧时间养养精神,哪怕只能睡上一两个小时也好。
侍女轻轻推开卧室的门,亚历山大走进去,没有立刻躺下,而是站在窗边看了一眼庭院。月光洒在石板路上,像铺了一层霜,远处的哨塔上,士兵的身影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的瞬间,脑海里又浮现出姐妹俩犹豫的眼神——希望她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
几日后。
亚历山大握着羽毛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汁在羊皮纸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痕迹。他惊讶地抬起眼睛,看向站在桌前的米卡娅,浓密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思绪像是被狂风打乱的线轴,瞬间缠成了乱麻。
他完全无法理解米卡娅的请求。堕胎?为什么要找他?他既不是精通医术的大夫,也不是能替她拿主意的亲人。
更何况,在贵族圈子里,女子堕胎本就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找个信得过的侍女,配一副草药,或是请个游医来处理,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力气,更不值得特意跑来跟他说。
更何况,他连她“为什么要堕胎”都想不通。沙赫尔是马特拉克家族的继承人,两人的婚事是早就定好的联盟,怀了孩子本该是锦上添花的事,怎么会变成她要避开的麻烦?
“什么?”亚历山大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想挤出一个平和的笑容,却只显得格外勉强,眼角的细纹里都透着困惑,“你是说……你想打掉沙赫尔的孩子?”
“你没听错。”米卡娅的声音沉了下来,像是蒙了一层灰,和往日里那个带着娇憨的贵族小姐判若两人——这是亚历山大第一次见到她这般阴沉、决绝的模样。
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裙摆,指腹几乎要嵌进布料里,“我不想怀上他的孩子,但他根本不让我吃药。亚历山大大人,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亚历山大没有立刻回答,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显得格外突兀。
他看着米卡娅紧绷的侧脸,眼神里渐渐染上一层呆滞与茫然——她短短几句话,却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里藏着太多他看不懂的隐情。沙赫尔为什么不让她吃药?米卡娅又为什么这么抗拒这个孩子?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放下羽毛笔,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座椅里,微微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却又藏着几分探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总得把前因后果说清楚,我才能知道该不该帮你。”
“呼……”米卡娅虽然低着头,没让亚历山大看到她的表情,但方才那阵漫长的沉默,已经让她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贴身的丝绸衬裙黏在皮肤上,又凉又不舒服。
此刻听到亚历山大的问话,她像是被抽走了身上最后一丝紧绷的力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至少,他没有直接拒绝她。
这份庆幸像细小的火苗,在她心里轻轻燃了起来。她抬起头,语速飞快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希望我尽快生个儿子,巩固我们的婚事。可我不想在肚子大着的时候结婚——您知道的,婚前怀孕在阿哈德尼亚有多丢人。还有我父亲大人,他……”
说到这里,米卡娅的声音突然顿住了,美丽的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恐惧,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