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言语的刹车,决定收敛锋芒。
他刻意放低了声音,语调柔和得像拂过湖面的晚风,带着一种舒缓人心的节奏,开始为自已辩解:“女士们,请不要生气。我是你们真正的盟友……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大家好。我从未有意激怒任何人。我只是认为我们应该彼此坦诚,至少在我们独处的时候。”
“我知道我们在外面说了很多话……为了取悦别人,为了维持表面的平和。”
他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脸上缓缓扫过,语气里添了几分凝重,“然而,有时候,谎言说得太多,像一层又一层的蛛网,缠得久了,甚至对我们自已来说,都可能变成真理。这非常危险……当我们开始相信自已编织的谎言时,就像在流沙上筑城,迟早会崩塌。”
“托勒密制造了很多问题,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恳切,像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如果我们连自已之间……在这紧闭的门内,在没有外人窥探的角落里……都无法坦诚地讨论这些问题及其根源,那又如何指望能真正解决问题呢?我们必须服下这剂良药,无论它多么苦涩,多么难以下咽。”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充满火药味。
亚历山大那番充满逻辑性和沉思的言语,像一股清泉,慢慢浇熄了女士们心中的怒火。
他清晰地看到,王太后紧绷的下颌线条渐渐柔和,伊纳亚夫人颤抖的指尖也平稳了下来,两人的情绪如同退潮的海水,开始一点点平静下去,空气中的紧绷感也随之消散。
于是,他抓住时机,用一种如同尖刻钟声般警醒的语气收尾:“让我提醒大家,我们现在确实处于危险之中,像走在薄冰之上,稍不留意就会坠入深渊。我们不能犯任何错误,一丝一毫都不能。请让我们更担心这迫在眉睫的危机,而不是其他任何旁枝末节的事情。”
“……”漫长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许多,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停滞。
从亚历山大的讲话结束,到王太后终于发出那声沉重的叹息,中间隔着一段足以让尘埃落定的沉思时间。
西利玛,这位久居高位的王太后,正在一点点消化着这些尖锐却又不得不面对的话语。
那声“叹息”像破旧的风箱,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无奈,在空气中久久回荡,敲打着每个人的心。
然后,她缓缓收起了脸上所有凶狠的表情,仿佛卸下了一层沉重的铠甲,露出了底下脆弱的内里。
她用一种近乎无助的语气轻声说道:“亚历山大说得对。他确实离我远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风中摇曳的烛火,“他的眼睛……不再像以前见到我时那样闪闪发光了,像被蒙上了一层灰。也许他们是对的……”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染上了浓重的鼻音,“我真的太老了。”
王太后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来,像是燃尽的烛火,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殆尽。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在眼眶里打着转,晶莹的水光模糊了她的视线,随时都可能滚落。
这副脆弱的模样,是亚历山大从未见过的。
从方才的暴怒如雷到此刻的近乎哭泣,这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像一面镜子,真实地映照出这位可怜夫人内心的不安与脆弱,展现了她此刻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
从外表来看,西利玛依旧维持着王太后的端庄与威严。
金丝绣成的袍角垂在地毯上纹丝不动,仿佛与地面融为一体,颈间的宝石项链折射出冷冽的光,映在她脸上,更添了几分疏离。
可只有她自已知道,那平静的表象下,正承受着怎样如泰山压顶般的压力,几乎要将她压垮。
事实上,甚至可以说,她承受的压力是所有人里最重的。
那压力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住,密不透风,源头便藏在那个不敢深思的念头里——就好像她当年没能为王室生下一个男孩一样。
每当那个“如果”在脑海中浮现,这位久居高位的夫人眼前便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那黑暗黏稠得像化不开的墨,能将所有光亮都吞噬殆尽,让她窒息。
她现在已经恐惧到了不敢去想这件事的地步。
他们精心筹谋的计划,几乎像系在一根发丝上,纤细而脆弱,完全取决于她和女儿赫尔玛腹中孩子的性别。
所以,每当那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她就感觉脖子上像悬着一把锋利的剑,剑刃冰冷,只消轻轻一动,便能让她身首异处,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让她心惊胆战。
所以,随着产期一天天临近,别人眼中该有的满怀期待,在她心里却变成了与日俱增的恐惧。
她开始频繁地在夜里惊醒,冷汗浸湿了寝衣,指尖会无端端地颤抖,连端起茶杯都觉得费力。
有时会对着窗外的月光发呆半晌,眼神空洞,行为举止也渐渐透出几分旁人难以理解的古怪,让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