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洛城,昨夜刚下过一场薄雪。
晨曦微露时,宫墙上的琉璃瓦还覆着一层晶莹的霜花,在朝阳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卯时的更鼓声穿透凛冽的寒风,回荡在皇城上空。
武曌身着明黄色龙袍,外披一件银狐大氅,踏着铺满霜雪的宫道向金銮殿行去。
她的步伐沉稳有力,绣着金龙的靴底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身后的宫女们小心翼翼地捧着暖炉和手帕,却不敢靠得太近——此刻的女帝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峻气息,与昨日在楚宁怀中娇羞的模样判若两人。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早已列队等候。
文官队列以丞相狄英为首,这位三朝元老今日特意换上了崭新的紫袍,腰间玉带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武将那边则站着威武将军李君羡,他身披铠甲,腰间佩剑,浓眉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殿中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群臣心中的寒意——女帝今日迟了整整一刻钟才现身,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声,武曌迈入大殿。群臣齐刷刷跪拜:“参见陛下!”
“平身。”武曌一挥袖袍,龙涎香的余韵在空气中散开。
她端坐在龙椅上,目光如电扫过殿中众人。
宫女们立即上前为她解下大氅,露出绣着九条金龙的朝服。
“诸位爱卿。”
武曌的声音不疾不徐:“想必都已知晓秀宁公主私自前往前线之事。”
既然要试探诸位大臣的口风,那就不能一开始就表面来意,需要徐徐图之。
武秀宁这件事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顺着这件事可以慢慢引导众人往合并这件事去想。
殿中顿时响起一片低语。
丞相狄英上前一步:“老臣听闻公主殿下遭遇险情,幸得楚国皇帝陛下亲自相救,实乃我大周之福。”
“是啊是啊!”兵部尚书连忙附和:“楚皇陛下率三千铁骑穿越汉境,如入无人之境,此等胆识,古今罕有!”
工部侍郎捋着胡须感叹:“更难得的是身为一国之君,竟能为异国公主亲身犯险,这份情谊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武曌冷眼旁观着群臣对楚宁的夸赞,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待议论声稍歇,她忽然话锋一转:“诸位难道不好奇,楚国皇帝为何会如此不惜代价相救秀宁?”
殿内霎时安静下来。
大司马裴炎眉头一跳,手中笏板不自觉地握紧了几分。
这个问题确实困扰着许多大臣——楚宁冒险相救的举动,早已超出了盟友之谊的范畴。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武曌缓缓起身,一字一顿道:“因为,秀宁是朕与楚国皇帝的女儿。”
“轰——”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金銮殿上。
裴炎手中的笏板“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李君羡虎目圆睁,铠甲下的肌肉瞬间绷紧。
几位年迈的大臣更是踉跄后退,险些站立不稳。
“陛……陛下!”裴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慌忙出列跪地:“此事万万不可声张啊!”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闸门,朝堂顿时炸开了锅:
“陛下三思!此事关乎国体啊!”
“公主殿下知道了吗?这……这……这”
“若是传出去,我大周颜面何存?”
文官们急得面红耳赤,武将们则面面相觑。
唯有丞相狄英若有所思地看了武曌一眼,随即低头不语——这位老狐狸似乎早已窥见端倪。
武曌冷眼看着乱作一团的朝臣,直到喧哗声渐渐平息,才再度开口:
“这是事实,无须隐瞒。”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秀宁已经及笄,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更何况……”
女帝的目光扫过众人:“楚宁不惜以身犯险救她,若朕连这个真相都要隐瞒,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朕薄情寡义?”
殿内鸦雀无声。
群臣不得不承认,换作是他们,绝不可能像楚宁那样,为救一个女儿就亲率三千铁骑穿越敌国。
这份胆识,这份情义,确实令人动容。
裴炎却不肯罢休。他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陛下!如今楚国已据六国之地,兵锋正盛,若楚皇借机索要公主,我朝该如何应对?”
他太了解女帝的软肋了,字字诛心:“公主殿下可是陛下唯一的骨血啊!”
这番话果然奏效。几位大臣立即附和:“是啊陛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不如先封锁消息!”
“万一楚国以此为借口出兵呢?”
武曌的脸色越来越冷。
忽然,她猛地一拍龙案,“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殿梁上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