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里的水换了一回。这次不再用瑶水,注入的是应龙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富含死气的水。
这水与瑶水一样清澈干净,却无来由地显得阴沉,让人看着心里就不舒服,还能明显感觉到室内的温度也很快降了下来。
章雪鸣习以为常地瞥了一眼就扒住冰夷的手臂,朝他手中的玉碗里探头。
“这就是鸩毒?”
玉碗里的液体绿得浅淡,清新得似初春树梢上冒出的嫩芽,半点不像有毒的样子。
“对,这是应龙从女几山捉了鸩鸟,从它们的羽毛上提取出来的,已经提纯过一回了。很毒,入腹会烂肺腑。”
冰夷托着玉碗,死死盯着章雪鸣往碗里伸的手指头。
她的指尖刚接触到毒液表面,那汪浅绿才漾开一圈涟漪,冰夷就马上出声阻止:“可以了,蘸一点尝尝就行了。”
他的小姑娘打小就这样,好奇心极强,看见什么都想尝个味道。耳提面命那么多年,她也就记得看见不认识的东西,拿回来先问了家里人再往嘴里塞。
不让尝是不可能的。好在她的功法特殊,这些年还没有解不了毒的时候,与其让她念念不忘,不如适当地满足她的好奇心。
章雪鸣小心地舔了下指尖沾染的毒液,毒入口,便瞪圆了眼睛。
诶,这种毒的味道居然出奇的好,有种形容不来的鲜甜。
她一时嘴馋,伸手想再蘸点尝尝。
冰夷一手将碗拿得远远的,一手挡在她腰前,蹙眉拒绝道:“不能尝了,再尝就不够锻体的量了。”
章雪鸣故意吓唬他,道:“冰夷,你是不是忘了一会儿我要整个人都泡进去的?到时候我想喝多少就能喝多少了。”
冰夷熟知她的喜好,反手捏住她的嘴巴,将她捏成个鸭子嘴,轻轻揪一揪又松开,说道:“我相信你很清楚死气形成的原因。”
“咦~别说了别说了,我不尝就是了。”章雪鸣撇撇嘴,不敢跟他开玩笑了。
冰夷也不敢耽搁了。鱼被馋猫惦记上了,一拖就准没好事。
他将那小小一碗毒液尽数倒入池中。
按理说,那浅浅一捧的绿根本奈何不得满池的清涟,池水却在片刻后变成了极为浓艳的紫色,十分刺眼,且盖住了水下的一切。
池底仿佛生出了什么活物,不时搅动那满池的紫色,令其翻腾涌动。
肉眼可见的淡紫色烟雾袅袅升起,却在离水面三尺之处被拦了下来,不甘地浮腾翻滚。
冰夷收起碗,没有离开的意思。
章雪鸣询问地看向他:“冰夷,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我的吗?”
却被他环住腰肢揽进怀里。
冰夷低下头,压住章雪鸣的唇瓣轻轻摩挲了一会儿,又由下至上,逐一亲过她的鼻梁、眼角、额头,才低声问道:“这次我能旁观吗?”
章雪鸣等他的唇瓣离得远了,才开口回答:“你知道的,这不合规矩。”
冰夷注视着她的眼睛,须臾,忽然又低头将唇朝她的唇上压下来。
章雪鸣赶紧闭上嘴巴。
冰夷却无师自通地叼住她的上唇吮了吮,又想去寻她的下唇。
这进度可不对!章雪鸣连忙别开脸,推推冰夷,刻意将泛红的耳朵暴露在他眼前,然后半是撒娇半是嗔怪地赶人:“好了好了,你快出去吧。又不是头一回了,你这样闹得我都心慌了。”
冰夷盯着她发红的耳朵,唇舌间还残留着那种柔软的触感,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他定定神,按下心中的疑惑和不满足,捧起章雪鸣的脸,四目相对,认真地问她:“昭昭,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规矩,只是因为你锻体的过程,也跟凝聚法相那样残酷,所以你从来都不肯让我陪在你身边,对吗?”
别说什么男女有别,章雪鸣五岁第一次锻体的时候就拒绝任何人的陪同。
“从前我们都以为是你背后的那位不允许。但凝聚法相那么重要的事,即便是突发状况,也没见那位出手驱赶我们,帮你遮掩一二。”
可见有些事究竟是对方不允许,还是章雪鸣不愿意,有待商榷。
“而且你也不是有人在旁边,做事就会分心的人。你真正投入做一件事的时候,周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地步。”
冰夷挑在这个时候正面发问,就是想要个答案。
他想知道,他的小姑娘过去是不是每次锻体,都会经历那种血肉骨骼被碾碎重组的痛苦。次数太多,以至于她能毫不犹豫地将同样的手段用到法相凝聚上。元神受了重创,才泡了一天一夜的药液,就能跟没事人一样,同他嬉笑玩闹,用行动来慰藉他的不安。
章雪鸣有点头疼了。
她早料到以冰夷的细心和敏锐,这次突发事件不会那么轻易被揭过去。而他又是个爱较真的性子,得知真相又无法分担她的痛苦,八成要自虐式炼器炼丹,恨不得把自己的家底都掏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