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殿的宫瓦在微弱的晨光中若隐若现,殿顶的藻井,层层叠叠,犹如一朵盛开的巨型莲花,在光线的映照下,闪烁着神秘而华丽的光芒。
“阿爷”李承乾提着杏黄蟒袍下摆,急匆匆追至两仪殿殿门前:“皇姑父也没犯什么大错,他举荐的那个人也确有巧思,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段纶尚高密公主,高密公主是李渊第四女,算起来他是李世民的四姐夫,是李承乾的四姑父。
李世民停住脚步,脸色阴沉地看着李承乾,缓缓地开口说道。
“高明,明主当贵五谷而贱珠玉,重耕战而轻奇技。今段纶以机巧之术眩惑圣听,此乃败德之器,非治国之道。”
李世民亲眼目睹了大隋王朝的奢靡,也亲手推翻了大隋王朝的政权。
他深知隋炀帝喜爱机巧之物,为此花费大价钱造了观文殿,殿内藏书万卷,奇珍罗列,更令人惊叹的是,连门窗都可以自动开合,最终因奢靡亡国。
他不想再步大隋王朝的后尘,他自立国以来一向以节俭为主,倡导淳朴之风,怎么容得下这种动摇国本的丧志之玩物?
“阿爷,皇姑父或许只是想让阿爷高兴一下而已,纵方法失当,也不至外放出京啊。”
李承乾真的没想到,这么一点小事,居然就要把皇家驸马、工部尚书给贬出京城。
“高明”李世民很严肃地正视着李承乾,语重心长地说道:“你须谨记,‘巧言令色,鲜矣仁!’,凡是专务窥探上意,阿谀取容之辈,皆是国之蠹虫。”
“是,”李承乾低头应道:“阿爷金玉良言,儿必深铭肺腑。”
李世民正欲迈步前行,李承乾却侧身拦在御道之侧。
李承乾微微俯身,杏黄蟒袍的广袖垂落如云:“外朝既已不悦,内朝不若暂歇。就请阿爷移驾东宫,新贡的剑南蒙顶正待泉烹,一来为阿爷散散闷气,二来也好让儿略尽些孝心。”
李世民眉心微蹙,这孩子是有点什么毛病吧?朕放着小朝议不上,去东宫喝茶?
东宫的茶那么好喝吗?喝一口能成仙?值得抛下家国大事跑去喝?
“闪开。”李世民理都没理他,大袖子一抡差点抽到他脸上,他急忙后退了两步。
李世民大步流星地踏上了台阶,李承乾也不敢上手拽,只好无奈地跟了上去。
两仪殿与以往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唯一令人有点小意外的是,魏王殿下竟然在院子里站着。
早朝李泰没有参加,现在肯定是来参加小朝议的,这不用说,肯定就是睡过头了。
看他笑嘻嘻地朝自己走来,李世民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拜见阿爷。”李泰走到近前,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
李世民只是“嗯”了一声,便抬脚继续向前走了。
李泰感觉这气氛有点不对,他愣眉愣眼地直起身子看向李承乾,李承乾就皱着眉头快速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李泰只好默默地跟在李承乾身后,亦步亦趋地紧随着李世民走进了两仪殿的正殿之中。
偌大的厅堂中间摆放着不知什么物什,上面罩着一块巨大的红布,遮盖得严严实实。
李世民蓦然驻足,目光瞬间被那中央之物吸引,惊讶地指着它,问道:“这是何物?”
“阿爷”李泰刚张嘴喊出这两个字,李承乾早已一步跨出,神色急切,迫不及待地说道:“这是我给阿爷准备的惊喜。”
李承乾说着两个箭步蹿到那东西旁边,抓住红布使劲一扬。
但见一架紫檀木雕花逍遥椅赫然呈现,椅背高耸如屏,通体泛着暗红色的幽光,靠背上精雕细琢着九条盘龙。
“阿爷,你看”李承乾微微倾身,手指精准地指向逍遥椅最下方那两道优雅的弧形,眼中闪烁着邀功般的期待光芒。
“这椅子的妙处全在这弧度上。坐上去便能随心意前后摇动,如坐云端般自在逍遥。故而孩儿为其取名‘逍遥椅’。这可是孩儿费尽心思,特意为阿爷精心打造的。”
李承乾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额角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料——刚刚有个献傀儡戏具的被罢官,这逍遥椅不正好撞枪口上了吗?
李泰是打算昨日便将这逍遥椅献上的,是自己硬生生拦了下来,让他改在今日献上。
只因今日有小朝议,想着能借此机会让老爹在众人面前好好显摆一番,博得满堂喝彩。
可谁能料到,半路竟杀出个段纶来,倒把这番安排搅成了祸事。
李承乾心急如焚,生怕老爹一怒之下,狠狠责罚惠褒。
情急之下,他赶忙将这“功劳”一股脑儿地往自己身上揽,希望这样就能将可能降临的灾祸都挡在自己身前。
眼见父皇面色渐沉,李承乾急忙上前一步:“此物实乃孩儿一番孝心,只想为父皇一解疲乏,别无他意。”
李世民突然抚掌大笑:“妙哉!”
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