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不知道自已是如何离开祈祷室的。
暮色四合,教廷的尖塔在深紫色的天幕下投下长长的阴影。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已的小花园,再次坐在喷泉冰冷的石阶上。
喷泉的水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他怔怔地望着水池中自已的倒影。
金发,白瞳,圣洁的容颜……这副被父神宠爱的皮囊下,却涌动着无法言说的黑暗与混乱。
倒影随着水波轻轻晃动,仿佛随时会碎裂。
“不是同一个……”塞缪尔喃喃自语。
难道真的是自已体内那黑暗魔力在作祟,是魔力对黑暗本源的渴望,扭曲了他的感知。
熟悉的神力再次降临在他身后。
锦辰的身影就站在几步之外,沐浴在朦胧的暮色中。
依旧是那副俊美无俦,令他心悸的容貌,带着神性的光辉。
然而这次,塞缪尔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全然的依赖和喜悦扑过去。
他心中充满了挣扎,痛苦和近乎破碎的悲伤。
塞缪尔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甚至……微微向后退缩了半步,。
锦辰一怔,眉头微蹙,向前一步。
“你怎么了,塞缪尔?”
塞缪尔看着父神靠近,那气息依旧让他灵魂深处都在渴望,渴望被拥抱,被轻抚,被亲吻。
这渴望如此强烈,几乎要将他撕裂。
“父神……”他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自我厌弃,“我……我不配……”
他觉得自已像个被玷污的容器,体内涌动的黑暗和此刻对父神产生的,混杂着爱欲的复杂情感,都是莫大的亵渎。
锦辰看着他那副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模样,无奈又心疼。
他放缓了声音,却是近乎命令的温柔。
“过来。”
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
塞缪尔所有的抗拒都不作数。
当他终于走到锦辰面前,还未站稳,便被拉入熟悉的怀抱。
锦辰抱着他,顺势坐在喷泉的石阶上,将塞缪尔整个圈在自已怀里,让他侧坐在自已腿上。
被拥入怀中的瞬间,塞缪尔强忍的情绪彻底崩溃。
他再也无法抑制,将脸深深埋进锦辰温暖的颈窝,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父神……”
锦辰环抱着怀中人颤抖的身体,下颌抵着发顶,缓缓梳理着他柔软的金色长发。
“塞缪尔……”
锦辰的嗓音在塞缪尔耳边响起,“你忘记了吗?我说过……”
他顿了顿,指腹轻轻拭去塞缪尔颊边冰冷的泪痕,迫使他抬起脆弱的脸庞,直视自已的眼睛。
锦辰凝视着他,纯粹金色的瞳孔深处,浓郁如血的暗红悄然浮现。
在塞缪尔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又重新归于神性的灿金。
“我说过,我可以是任何样子。”
“你不相信吗,我的塞缪尔。”
塞缪尔的心防这样充满宠爱的注视下瞬间瓦解。
父神与黑暗邪神本是一体。
这惊世骇俗的真相,并没有让塞缪尔恐惧。
主教那句关于“黑暗邪神擅长谎言与欺骗”的警告,被塞缪尔彻底抛诸脑后。
他温顺地蜷缩在锦辰怀中,另一种情绪悄然浮上心头。
塞缪尔仰起脸,后知后觉生出些忐忑,望向锦辰。
“父神……我……我杀了亨利男爵。”
他开始忏悔起杀人这件事。
可忏悔完又说,“亨利不配信仰您。”
锦辰的指腹拂过微红的眼尾,“我知道。”
那么,现在愿意说说你自已吗,塞缪尔?”
“我自已?”塞缪尔有些茫然。
“说说你的过去。”锦辰诱哄着引导,“说说这共生一体的光明与黑暗魔力,从何而来?”
塞缪尔微微一颤。
他深知在无所不能的神明面前,一切遮掩都是徒劳。
可父神还是愿意倾听。
塞缪尔垂下浓密的睫毛,将脸颊更深地埋进锦辰颈间的温暖里。
半晌,才断断续续地开始回忆。
“我生于边缘城。”
此刻的回忆仿佛也带着旧日的尘埃。
“我不是半兽人,但那里都一样……”
塞缪尔讲述着边缘城灰暗的底色,讲述着那些在权贵倾轧下如同蝼蚁般挣扎的生命。
讲述自从有记忆起,就不敢让自已的容貌暴露,长得好看的孩子会被欺辱,甚至失去生命。
讲述他是如何一个个失去自已的至亲。
直到被检测出稀有的光明神力,才抓住了一线逃离地狱,接近复仇目标的生机。
“所以,我跟随主教来到这里。”
塞缪尔抬起濡湿的眼睫,眼眸里盛满了痛苦与挣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