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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只要碰过漆,就一定会过敏。
大漆过敏,症状为起红疹,红肿,瘙痒难耐。别以为这种痒是蚊子叮的那种痒,不。漆疮之痒,如附骨之疮,容易在凌晨二三点到清晨五点之间发作。一旦发作,从梦中痒醒,瘙痒难耐,不得不挠。越挠越严重,越严重越挠。严重到了极致,浑身红肿,连脸颊、眼皮都肿了起来,那真是□□,真恨不得一头撞晕过去,好免受这可怕的痛苦。
庄周,并不是那天选的百分之一。
他的过敏很严重。
赵周燕其看到眼前快肿成猪头的青年人,沉默了。
少年大概二十岁,已经显出一种看淡风云出世神采——当然,也有可能只是被漆疮折磨得颓废了。
赵周燕不能确实这位年轻的大哲学家到底长什么样子,因为他整张脸都红肿起来,眼睛只有两条肿肉挤出来的黑缝。夏天快要结束了,他也只批了一件布在身上,款式和美国西部牛仔喜欢的那种一片式披风差不多,只是更长,没有花纹,布料更差,也更脏破,浑身散发着极强烈刺鼻的漆味。
赵周燕其找到他时,他正坐在满是褐漆的地上,很没有规矩地盘腿,门户大敞开,一只手端着竹简,另一只手不断地在小腿上瘙痒,腿肚子被他挠得通红。见赵周燕其走进来,他也不起来,瞥了他一眼,该干嘛干嘛,继续打着马赛克的地方对着赵周燕其。
赵周燕其:……
庄子的目光还停留在竹简上,懒洋洋地开口:“何事?”
赵周燕其深吸一口气,拿出刘皇叔三顾茅庐,礼纳庞统的精神,非常郑重地朝庄周行礼。
庄周的目光终于离开了书本,移到了赵周燕其身上。
“赵周燕其仰慕先生大才,特来拜访。”
庄周面露疑惑,他放下书,惊愣地看着他。一只手指指着自己,他反复确定:“我?你说什么,你仰慕我的大才?”
他收了收腿,换了个稍微端正的坐姿,仍旧不成体统,但至少没有马赛克继续对着赵周燕其了。
“正是。”
庄周噗嗤笑了出来,他卷起竹简,在左手手心上敲了一下。
“你认错人了吧?”
“你是庄周吧?”
“不是。”
赵周燕其一噎,庄周脸上云淡风轻,也不知道是他真的不叫庄周,还是他说谎不打草稿。
“那你姓庄吗?”
庄周略迟疑,然后点头。
“那就没错。”赵周燕其说,“我仰慕庄子大才。”
庄周第一次遇到这种怪人,他瞪着眼睛看他看了很久。直到身上瘙痒忍受不得,才继续去挠,同时用一种放弃了似的口吻说:
“好吧,你仰慕我的大才。然后呢?”
赵周燕其严肃地说:“我欲拜先生为师。”
庄周摇摇脑袋。他脖子细,身量小,坐得不端还一副懒洋洋、萎靡不振的样子,这么一晃头晃脑的,十分流气。
“你找错人了吧。”庄周第二次说这句话,“你应该去齐国或者鲁国。”
“不。”赵周燕其坚定地说,“我就想拜您为师。”
庄周一脸的不耐烦,手抬到了乱糟糟的头发上,挥赶了好几下。
“不教不教。”他还没到二十岁,哪有教人的本事?这人主动寻来找他拜师,也是怪人怪事。
但赵周燕其异常坚定,庄周踱步回小屋,赵周燕其也跟着他回去,站在门口,等待他改主意。
庄周放好好采下的漆,又整理了整理书简,躺在自己的破床上,却怎么也没有以前的心平气和。
他的肚子扁扁的,胃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块石头,又硬又冷,不再蠕动。他眼前又开始冒出黑雾。
赵周燕其长长的影子穿过窗户,斜斜地插在地上。他不再说话,但存在感还是极强。庄周挠着肋下,啧了一声。
他推开门,耷拉着眼角问他:“你真想拜我为师?”
赵周燕其眼前一亮,点头。
“那好吧。”庄周依着门框,一只手还伸到衣服里挠来挠去,声调没什么起伏地说,“拜师不能少了束脩,带条肉干来,我就收你做徒弟。”
赵周燕其浑身一震,连忙答应下来,让庄周等他的束脩。
终于把那个怪人哄走了,庄周躺会床上。一会,他又抓着头皮,一脸暴躁地爬了起来。他晃晃悠悠,在床缝里摸出了一把刻刀。
教徒弟总该有书本才对。
他舔了舔顿刀刀锋上的黑漆,一时间十分为难,不知道该从何处写起。
他抓住已经快破皮的小腿肚,思索了半天,憋出来出来三个字:“游逍遥”。
他点点头,抽出一片竹简,翻过来在背部刻字。他把竹简捧得很近,紧紧握住刀,小心翼翼地刻下一画,两画,三画——滋啦!刀尖顺着竹子的纹路滋溜了出去,一刀划破了他的大鱼际。
庄周黑着脸扔下刻刀和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