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飘荡起一阵钟声。
小鹿三两只,呦呦食萍。闲散野鹤,或立或卧,一派悠然。
翠坪翻飞着蝴蝶。邈邈看得目不转睛,爪子挂在商觉时脖子上一动不动。他实在想扑上去捉蝴蝶。
邈邈来之前那点小小担忧,统统抛到了脑后。
“来了。”时偲放下手中一枚黑子,未转身,便已知他们的到来。
阿香将信令呈上,悄然退去。
时偲摩挲信令片刻,灰蒙蒙的视线落在儿子身上。旁边的小猫,涉世未深,天真无愁。
“邈邈是吗”
“过来。”
时偲话语如梦呓,激不起小猫半点反抗之意。
邈邈从商觉时的怀里,跳上时偲的棋盘。
时偲手指点上邈邈的额头。
额间传来清凉舒适的感觉。
他倦倦合眼,坠入酣甜的梦境。
时偲停在小猫额头的手指仍未收回。
“别再碰他。”商觉时冷冷开口。
“不过是探寻病因,对症下药,你慌什么”
商觉时讽笑“原来您靠窥探记忆对症下药。”
时偲动作微顿。
商觉时继承商姓的那一刻,就与时家是两路人。二十年未踏离界,却能轻而易举洞穿他的障眼术。
当初决意,到底是对是错
他是想借机看一眼小猫的记忆,好知道商觉时都做过什么。
眼下被拆穿,没好气道“取一段记忆,是我治他的报酬。”
天道运行讲求因果,出手要收取足够的代价,才能双方两不欠就像请杨先生做事需给黄金。时偲出手,自然也不例外。
“不行。”商觉时断然拒绝。
邈邈只有短短几年的记忆,无论欢喜或哀愁,都弥足珍贵。
“你既然敢接信令,就该明白这个道理,”
商觉时强调“是我带他来的。”言下之意,报酬也是他出。
时偲语调不豫“你想好了”
邈邈这一觉睡得很沉,先前因雨水浮泛上来的厌恶恐惧,统统被消解成梦里轻暖快乐的事情。
睁开眼,就看到商觉时守在他身边。
商觉时脸色苍白,浑身冰冷。
“商觉时你生病了吗”邈邈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化成了人形。
他没看过这样子的铲屎官,有些担忧,伸手去摸他额头。
探过来的手被商觉时一把握住。
“睡吧,明天就好了。”商觉时安抚小猫。
他没有生病。
作为代价,时偲取走了商觉时心头血。
“疼吗”邈邈不知道实情,内心忧愁。
他好想亲一亲他的小猫。
此刻四肢百骸皆是痛楚。商觉时只觉得舌尖发苦,唯有怀里的邈邈像蜜糖。
他世界的唯一甜味。
他想亲他。
邈邈手指缩了缩,轻轻说“好啊。”
原来商觉时意识昏沉间,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想怎么亲”
虽然不是同类。在邈邈眼里,商觉时就是受伤可以依偎在一起舔伤口的同伴。人类的亲和舔伤口差不多吧,都是用嘴巴。
邈邈模模糊糊地想,又不那么确定,只好问明白商觉时的意思。
小猫离得这么近。只要他低头,吻上去,热扑扑的甜味就会涌上来,覆盖掉一切痛苦。
但是
他一点都不舍得让邈邈吃苦。商觉时咽下喉间血腥味,将邈邈完全抱住“先欠着。”
邈邈头一次推开房门。看似安静的屋外,忽然从各处冒出来人。
“哇”冲在最前面的小姑娘扎着黄棕色马尾,发质偏软“你醒了”
招风耳小男孩的嗓音特别亮“贺伯伯,小咪出来了”
“长得可真好看,不愧是少爷亲手养大的。”墙角有人在悄悄聊天,没有露头。但邈邈天生耳朵灵,在房里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少爷怎么会带外人来这里,要成亲吗”
“乱说,人家是来求医的。”
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能看到在风里摇摆的两簇红色胖尾巴。
“咪咪醒啦”说话的人有个大肚子,看起来慈眉善目,应该就是口中的贺伯伯。“专门给你做了鱼。”
阿香安静站在旁边,打开食盒给邈邈看了一眼。炖到奶白的鱼汤,起了一层酥皮,撒上翠绿葱花,香气四溢。
邈邈有点懵,下意识反驳“我不叫咪咪。”
“小咪”也不行。
“不叫咪咪。”扎马尾的女孩颇为闹腾,踮着脚问他“那你叫什么我叫阿黄”
“邈邈。”
“那也没差嘛。”招风耳附在妹妹耳边说悄悄话。
“咪咪”和“喵喵”,怎么听都半斤八两。
邈邈听到了。
他想,差别可大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