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愿见茶花。
茶花难免就会联想到她上回袖口露出的伤痕累累。
当下见了小囡囡后,对方却很是高兴。
尤其是那一套小老虎的玉件,小女孩更是爱不释手。
只是在陪她嬉闹时,茶花却不经意间看到她额上厚厚刘海下一闪而过的伤疤。
茶花心口一紧,忙将囡囡牵来跟前打量,拨开那丛头发,只见着细嫩额角上却是有一道狰狞口子。
囡囡却好似怕了一般不许她再触碰。
“父亲凶,怕怕……”
囡囡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小小的手指顿时抓住了茶花的手,黑珍珠般的眼睛里噙着水光,奶声奶气道:“母亲疼,夫人去看看母亲好吗?”
茶花被她牵住了手没有拒绝,她便拖着茶花磕磕绊绊地往另一个屋子里去。
彼时宁缀玉正在坐卧在榻上,她掩唇咳嗽了两声,起身寻找帕子,突然间就抬头看见囡囡牵着个女子进了屋来。
宁缀玉脸上略是错愕,却也恰是叫茶花看到了她褪去华衣下瘦骨嶙峋的身子,以及面颊上不知磕碰在何处显出乌青的眼眶。
二人相视之下,瞬间都有些诧异。
一刻钟后,下人服侍宁缀玉喝完药后,宁缀玉才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女子。
她轻声道:“茶花,我本也不想将你卷进其中,但你既然撞见了,我怕是难免要厚颜同你开这个口了……”
“我也是怕我有个什么意外,倘若他日我不在了,囡囡若是落了难的话,能否劳烦你襄助她一二……”
“我也是实在舍不下这个孩子……”
茶花见她说出如此决绝的话,呼吸都微微一窒,她抬手轻轻握住对方的手,“不会的。”
她迟疑了片刻,才忍不住问道:“夫人就没有想过要和离吗?”
和离固然会名声不好,可总好过她们母女俩这样难捱?
“这女子嫁人,哪里有和离一说?”
就算有,多半也是为了公主之流身份矜贵的女子设立的特权。
几乎鲜少有人家会愿意。
“更何况我只是与家里人尝试着提过一次,他们却道我不如吊死算了……”
宁缀玉唇畔愈发止不住苦笑,“茶花,我也曾努力过的。”
“用全心全意的好去奉承他,讨好他……又或是泼妇一样去反击,去撕咬,可都没有用……”
那男人几乎将她视为出气的沙袋,哪怕在外面受了别人的气,也会习惯性地过来拿她撒气。
他上一次差点摔死了他们的女儿。
她笑着那泪便从眼角涌落。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命,我是认了……”
家人不护,夫君不爱,就连女儿都会因她的反抗而遭到伤害。
他身为父亲说出这孩子是野种时,她的心就险些生生裂成两半,唯恐府上往后就连个仆人都敢往囡囡身上吐一口唾沫。
茶花见此情形,眼眶亦是微微发酸。
她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下意识道:“我哥哥也很后悔当初的事情……”
只是话一说出口时,茶花便知晓自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宁缀玉怔了怔,似是想到她的话意,却并无情绪波澜,对茶花柔声道:“都是些陈年旧事,我早就没记得了。”
她已婚有女,他待娶新妻,这样的话,对谁都没有任何意义。
……
茶花今日心情略有些不畅,回宫时也比平日都要晚了许多。
待马车行至宫门口时,她才发觉已经过了宫门落锁的时辰。
茶花正准备叫车夫掉转车头,却见宫门口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
“夫人,陛下……陛下令奴才在这处等您,夫人快快随奴才进去吧。”
茶花略是惊愕,见他气喘吁吁、面色焦急的模样,忙下了马车过去。
约莫一盏茶后,茶花便被这小太监给从小门里带去了承德殿中。
茶花进殿后见赵时隽在翻阅奏折,心头愈发有些不安。
她朝他行了个礼,却听他冷不丁地问道:“你出宫去了为何都不说一声?”
“你今日出宫是去哪里了?”
那种熟悉的压迫感瞬间令茶花头皮发麻。
她蓦地抬起眼睫,却见御案后凝视着她的男人神情难辨。
他状若无意地捏起茶盏递到唇畔浅酌一口,将眸底深深的幽暗收敛起。
可时不时便叩着桌面的食指却泄露了他几分阴翳的心情。
茶花不由便垂眸问道:“陛下可会逐个询问其他出入宫中的女眷,出宫后的去向?”
赵时隽听得这话,动作微微顿住。
他放下手中茶盏似若有所思,缓缓道了句“不会”。
茶花便抿着唇角,轻声道:“那臣女也不该被问到。”
话音落下,莫名的压抑气氛恍若渐渐在他们之间流淌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