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陈氏神通间断,如今后继无人,本就是两头讨好,自家老真人陈胤替李氏守湖竭心尽力,他在朝廷之中恭敬谦卑,却没有想到遇上这种事情!
上方的剑仙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正要开口,身后的金轿却掀了帘子,中年男子探出身来,温和地道:
“帝恩深隆,岂能怠慢绛淳忧心国事,岂无不可微臣忝居修武殿,殿下如若听不得绛淳的话,总须听一听臣这位奉真光云使的诤言。”
这男子身材中等,容貌颇佳,衣袍华丽,绘着金纹,现出一股尊贵的仙意,杨炯沉了色,握在剑上的手松开了,失望地道:
“原来是安阳侯。”
陈问尧低了低头,口中发苦:
‘麻烦了…来了个更贵重的。’
此人正是李绛淳的父亲,大宋【安阳侯】李周洛!
这位安阳侯没有什么高绝神通,也没有什么不世之材,却身据李杨两帝血统,乃是名震南北的大宋魏王之弟、镇压武殿的大宋大将军之甥孙、如今持玄的三位李氏麒麟子都要叫他一声叔父!
在当今宋廷,可谓是贵不可言,连宋帝都免了他的跪拜之礼!
哪怕杨炯贵为皇子,见了他也不敢拿大,气氛霎时凝重起来,孔夏祥看了这幅景象,终于沉沉地低了头,道:
“我家真人,受治玄所胁迫,冒犯天威,业已自裁谢罪,我等下民,连夜向南,以奉帝廷…”
他的话化解了沉重的氛围,杨炯收了长鞭,陈问尧如蒙大赦,带人向前,急趋往宫中去,杨炯惋惜摇头,笑着向前,马蹄声渐渐远去。
李绛淳侧回身轿中,见着父亲黑着一张脸,阴郁地道:
“这二殿下…未免太小心眼!”
李周洛一向是极低调的,明白两位殿下的争执是敏感之事,平日里对两人客客气气,毫不偏允,可一旦涉及李绛淳,他那张从来温和客气的面上立刻乌云密布,哪怕是紫府真人来了,他李周洛照样顶回去!
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他这个宝贝儿子!
相较于父亲的怒火中烧,李绛淳却显得疑虑重重,他沉思了一阵,道:
“我仙基乃是『香俱沉』,少阴感应,隐约发觉他仍有与我争锋剑道的意思!若不是父亲站出来,他恐怕还要与我一比。”
李周洛嗤笑一声,并不开口,过了几息,方才皱眉道:
“二殿下不是…已经在殿前输过你一次了何必固执”
杨炯的剑并不算差,他用功甚痴,剑诀乃是杨氏道藏剑典,年纪轻轻,亦到了剑元之境——可不破剑意,与李绛淳争锋,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绛淳点头,疑道:
“这亦是孩儿疑惑的,恐怕他为难孔氏,就是等我出言,可并未听闻他有狭隘之名…他求的是剑,并非为难我。”
李周洛无奈地摇头,金轿已经停在了宫阙前,透过窗沿,孔夏祥解了枷锁入殿,一众孔氏弟子则惊恐地跪在殿外,不敢作泣。
李周洛叹道:
“我去把魏王亲笔信送上,庇护一二。”
这本是父子二人来宫的缘由,李绛淳正色点头,看着父亲从轿中离去,半掀了轿子,暗暗观察。
月光清冷,廷中的召声此起彼伏,满天的白鹤展翅而飞,零零落落停在檐上,李绛淳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一只只大如人身飞鹤。
“孔氏真人婷云,多作恶业…识罪自戕仍沐真光…子弟夏祥,拒邪奉真,觐圣正仪…封往南疆,敕守倚山,封侯【弃邪】,许祀香火…”
悠扬的唱声传来,李绛淳眉宇间多了一丝感慨,他静静地听着,天空中却传来扑腾之声,一只白鹤单足落地,歇在这些孔氏子弟身边,屈膝伸出翅来,肃穆庄严地用翅下阴影将他们盖住。
第二只、第三只……随着赦免之声传来,密密麻麻的白鹤从天而降,殿下匍匐跪倒的孔氏子弟已经被翅羽遮得干干净净,满地雪白。
李绛淳神色有了一丝波动,他收了剑,从轿中出去,目光炯炯,盯着满天密密麻麻、正在下落的白鹤。
眼前多了一点黑。
父亲李周洛一身黑金袍,微微躬身,正沐浴着月光,从森森的甲士之中穿过,那些大如人身的飞鹤如同受惊般一一跳起,收了翅羽,避之不及,如同雪地中多了一道漆黑的辙印。
李绛淳静静地注视着,望着父亲迈步踏入回廊间,出现在帷幕之后,面上神色又惊又喜,快步到了车驾之内,道:
“淳儿!”
李绛淳低眉来看,发觉他手中多了一枚黄灿灿的坠子。
“这是…”
“灵器!”
李周洛神色感慨,道:
“君上恩厚如山,不计前嫌,孔氏举族无罪,孔夏祥受封弃邪侯,可以再祀孔家香火…还归还玄岳资粮、孔婷云遗物,让他把紫府级别的东西当庭一一分给各世家,多有出人对抗的紫烟与鸺葵都取了灵物,其他以灵资了结,以示恩怨两结,今后不得追究!”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