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天爷,今个儿太阳是从东边下山啦
虽然有些傻眼,但长风答应二少爷的命令已成习惯,嘴里自觉地应了一声。
望望外头的天色,他赶着天还没全黑,不用提灯笼,披上斗篷便快步往院子里走去。
片刻后,他又掉头回到屋里。
云佑听到声音略皱了眉,抬头望向长风。
“二少爷,已经吩咐下去了。
大厨房来的那小丫环就守在院子里呢。”
长风解释道,他搓了搓手,把身上的斗篷重新解下来。
这日子眼看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外头这风吹的要冻死人,他才出去一会,手脚就又僵了。
云佑听了这话,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他下意识扫一眼墙上的支摘窗,为了冬日保暖,窗棂早用不透风的绵纸糊了,望不见院子。
“大厨房的小丫环最小的那个
让她进屋来。”
史如意进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四个字
如获新生。
屋内摆设简朴而优雅,窗明几净,没有太太曾氏房里妇人的脂粉味,空气中只弥漫着一股浅淡的龙井茶的味道。
此刻又多了饭菜的暖香,让人熏熏然的陶醉。
逃离了刺骨的凉风,史如意整个人像泡在暖洋洋的池子里,一张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手脚在袄子里舒展活泛开了。
她抻了抻手指,忍不住高兴地朝云佑笑起来,
“二少爷。”
云佑垂下眸,用鼻音简单地应了一声,
“嗯。”
史如意也没指望云佑能主动跟她闲聊,她自个儿踮起脚尖,远远地瞧了眼炕桌。
桌上的菜碟子大多没怎么动,放的时辰久了,上面都凝了一层白白的油花。
只那碗她耐心煲了几个时辰的老火靓汤,被人好好地吃完了,碗中只剩了光秃秃的鸡架子,挂着两颗枸杞。
云佑修长的手指握着瓷勺,前边还摆着吃到一半的双皮奶。
史如意心下一宽,笑得更是眉眼弯弯,像烛火照亮了阑珊的夜。
“今晚的老火汤可还合二少爷的口味”
明知故问。
云佑继续勺着碗里剩下的双皮奶,面色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
依然是单音节的回复。
想了想,他略微握紧手中的羹勺,补充道“奶豆腐还不错。”
明天早晨可以接着用。
得到意料之外的回复,史如意眼睛亮了一下,唇边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甜的腻人。
她故意作出一副苦恼的模样,絮絮叨叨往下讲。
“奶豆腐此物原名唤作双皮奶,二少爷想叫它奶豆腐也可以。
二少爷明早儿还想继续用么我本来想了个新花样,用牛乳配上绿茶,原是想明早做来给二少爷尝尝鲜”
史如意一边说,一边偷瞄云佑的脸色。
果不其然,云佑手中动作一顿,脸上几不可察地闪过两分挣扎。
史如意心头乐翻,她假意咳嗽两声,努力装出严肃认真的样子,等着云佑说话。
她算是看明白了,虽然表面看上去清冷又早熟,但说到底,这二少爷就是个挑食任性、不愿意吃饭的小屁孩嘛。
再开口时,语气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诱哄,
“不过二少爷喜欢尽可以多用些,或者我两份都做也是可以的。”
十一二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能老是吃那些清粥小菜,要多用肉蛋奶才是正经。西域那边连姑娘家都生的人高马大,可见这日常伙食是顶顶重要的。
史如意漫无目的地想着,她不停说话的功夫,云佑不知不觉,已经用完了整碗双皮奶。
舌尖还回味着牛乳的甜。
偌大的屋子一扫往日里的冷清,充斥了女童软糯的说话声。
云佑平日里一个人用膳,食不言寝不语,突然耳边多了叽叽喳喳的声响,却也不觉吵闹,只是觉得连烛光的跳跃都骤然鲜活起来。
“叮当”一声清脆的响。
云佑将调羹扔回碗里,抬眸看她。
他不言不语,茶褐色的瞳孔冷冷清清,眸光平淡却极有摄魄力。
史如意无端地瑟缩了一下,紧张得瞬间卡了壳,她颤抖着嗓音出声询问,
“怎、怎么了吗”
是不是自己一下子说太多话了
史如意揪着袖角,在心中懊恼。
她每次一放松就容易得意忘形,甚至连面前坐的是谁都忘了。
二少爷的坏脾气,和他的挑食在云府中是一样出名的。
那年二少爷才五、六岁的年纪,就把府里一个伺候了云老太君几十年的婆子给骂哭,打了板子连夜把人丢出府。
虽然听说是那婆子做错事,但二少爷的脾气之烈,也从中可见一斑。
下人们敬着捧着,都不敢随意去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