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送你一句话吧,你且记着。”
李文静说到这里,话音稍顿,而后才继续道。
“君,是不会犯错的。”
“你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君,尊也,圣明无过。
错了也是对的,又怎么会犯错
见曹武神色怔愣,李文静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顺手一挥间那道军令便重新回到了周玄手中。
从始至终,都没有打开过分毫。
更没有给他们说出这道军令是什么的机会。
“去吧,该怎么做,如何做,老夫料想你家君上自有谋算,你们按着去做便是。”
“不用来问询老夫。”
“这天上啊,从来只能有一个太阳,太阳多了,会死人的。”
李文静在说出这最后一句话时,面上重新挂上慈和的笑容。
可这一瞬间,不论是曹武还是周玄却没有感觉到这笑容的丝毫温度,只觉得遍体生寒。
匆匆告辞之后,两人在长史衙署外定定站了一会儿,晒了一阵这六月过半的夏日烈阳才缓了过来。
徐徐吐出一口压抑许久的浊气后,周玄本打算直接离去。
可脚步微动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周某要去李中郎那儿传令,曹秘书郎去不去”
正垂眼思索的曹武听闻这话,抬首望着周玄,而后咧嘴一笑。
“去!为何不去”
……
前些日子韩绍大婚,不但冠军、镇辽等城阖城同庆,军中也搞得跟过节一样。
连着几日的松懈下来,再加上如今幽北草原平定,紧绷百年的神经骤然一松,竟有几分收不回来的架势。
这让巡营走了一圈的李靖大为恼火。
当周玄和曹武联袂持令而来的时候,这位韩绍之下的军中第一人,此刻黑着脸正居于点将台上。
而在他身前,三副将之一的冯参正唾沫横飞地训着话。
说的也无非就是追忆过往那一套。
期间,或许是顾虑到公孙度的脸面,并未太多讲述前年那一场镇辽军的惨败。
而是话锋一转,将前些日神策、天策两支禁军在兖州济水之战讲了出来。
借他们先赢后输,讲骄兵必败!
讲禁军昔日如何镇压天下、不可一世,现在却沦落到这般全军覆没的耻辱境地。
总之,目的只有一个。
以过往、他人为镜,让将士们知兴衰、胜负、败亡的缘由。
曹武正听得一阵出神之际,却听台上冯参骤然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将士们!今日你们运气好,这位曹秘书郎正是济水一战的当事人!”
“你们想不想听一听,他如何现身说法”
演武校场之上,早已被六月烈阳炙烤得不耐的将士们,才不管什么秘书郎不秘书郎。
先是一愣,随后顺势鼓噪道。
“想!”
就这样,被一通起哄架秧子的曹武浑浑噩噩地站在了点将高台之上。
面对下方那黑压压的一片,素来口舌灵便的曹武一阵眩晕,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如鲠在喉。
好一阵沉默后,他终于憋出一句话。
“我的袍泽,他们死光了……”
“整整十万甲骑!两日!只两日!割草一般就没了——”
……
演武校场之上。
曹武并未如冯参一般,对神策、天策十万甲骑作出评价。
他只是讲战场,讲他们东出洛阳后辗转万里征战,如何胜,又如何一战尽覆的。
就算单单是这样,也让之前只跟草原蛮族乌丸部厮杀过的将士们听得极为入神。
但这些过程,普通将士不了解。
李靖等人却早已在密报中了解了个透彻。
所以只稍稍听了一些细节后,便将曹武一个人丢在点将台上,他们则向周玄迎了上去。
一者随意,一者郑重。
可周玄却知道,他们这些武人是将那曹武当成了自己人才会如此区别对待。
心中叹息一声,周玄也没有了互相寒暄的兴致,直接取出了韩绍的军令,便宣读了出来。
“靖,谨受君命!”
和周玄等人一样,面对韩绍这道突如其来的军令,包括李靖在内的一众武人也是不明所以。
全然不知道韩绍到底想做什么。
一营万骑,即刻南下。
这么些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真要说南
“难不成是……去吓唬人”
不得不说,李靖能被韩绍如此看重,并非没有因由。
接过军令之后,便让赵牧等人立即去准备。
但出于谨慎的性子,他还是决定亲自去韩绍面前问个明白。
反正以他现在的修为、脚程,这点距离也算不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