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面对着墙,不停地吸烟,吐烟
这一审,就是一夜。
早晨,一个个才散去,各回各家睡觉去。
到门口,杜兴打着哈切对看守的人说“喂口吃的,别饿死了,不肯吃,就掰开嘴灌下去。”
“是。”
杜召的车停在院子里。
晨光熹微,家里的人还没醒。
他在车里一直坐着,将烟盒里的烟抽尽了。
温暖的阳光照耀过来,裹住他僵硬的手指,杜召抬起手,想抓一缕,指间却只有晨时未消散的雾。
他低垂着头,缓缓蜷起手指。
屋里传来人声,做饭的保姆起床了。
杜召缓回神,开车门下去,重新挺直背,打起精神走进去。
他不能松懈,不能露出一丝破绽,无论是作为哪一方。
红豆被强塞了一个馒头,关在牢房里,手脚都被铁链拴住。
这里暗无天日,连一个小窗都没有,唯一一点儿隐隐的光,是转了几个角,从看守人那里散过来的。
她躺在草席上,将拴住的双手伸到脑后,拽出杜召黏在自己头发里的一颗很小的药丸。她知道这是什么,毫不犹豫地将药丸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她平躺着,看着黑洞洞的顶,眼里,却是江河湖海、霞光万丈。
脑海中是最后一句暗码我们终将赢来胜利。
好好的人,过一夜,死了。
哪来的毒药
杜召
不是,自己一直跟他在一起,根本没有机会下毒。
难道是负责看守的人
杜兴大发雷霆,最终疑点落于那个馒头上,他把买馒头、卖馒头和喂馒头的人关起来通通审一遍。
“这些间谍都会在身上藏有一些剧毒,防止被抓后受折磨,有的镶在牙里,有的藏在衣角,谁知道她偷偷摸摸把毒药缝哪了。”
“我真的没下毒”
“我一心投靠新政府,绝无二心”
“”
什么都没审出,好在抓到人的事情还没有上报到日本人那里,按照以前审共党的经验,八成也刑不出个什么情报,死了就死了。
这口气,杜兴硬憋了回去。
慕琦带着医疗物资与国民党军统南京行动组组员交接后,便去苏州老家了。
下午四点,杜召买好几盒珠宝首饰,开车去接人。
他这一走,邬长筠过了两天平静日子,还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那日傍晚,她正在后台化妆,忽然听到元翘清脆的声音“长筠姐”
邬长筠回头看去,就见元翘笑开了花,朝自己跑过来,后面还跟着阿渡。从前在玉生班,他们三人关系便要好些,这两位一个是青衣,一个是小生,没想到一块过来了。
邬长筠与两人拥抱“好久不见。”
元翘噘着嘴哼哼“我可想死你了。”
阿渡在后面道“是啊,天天在家念叨。”
“家”
元翘松开邬长筠“我跟他结婚啦。”
邬长筠难得会心地笑起来“恭喜。”她赶紧去拿小包,“身上没带钱,改天给你们补个大礼。”
元翘高兴地挽住她胳膊“那我就不客气啦。”
阿渡“谢谢长筠姐。”
邬长筠问“你们一直在沪江”
“不是,在无锡,班主给我们写了信,才知道你回来了,立马来找你了。”元翘看着她的戏妆,惊讶道“呀,你又唱武生啦。”
“武旦武生都唱。”
阿渡道“长筠姐唱武生,座儿可得饱眼福了。”
邬长筠“今天满了,等下我给你们找个凳子到二楼坐着,看我功夫长进没。”
“好啊”
唱完戏,邬长筠带他们去饭店吃了顿夜宵。回去路上,又打了点酒,准备回去再畅饮一通。
刚提上酒转身,目光无意扫到街边的一个流浪汉,正在一堆垃圾里找吃的。
她看着熟悉的身影,忽然定住。
三七年开战,日军对沪江不断进行轰炸,当时许多监狱里的犯人都趁乱逃了,听说李仁玉曾被安排在军服制衣厂做劳动,后来,制衣厂也被炸毁,他居然还活着,只是看上去精神不太对。
元翘叫邬长筠一声“看什么呢”她顺着邬长筠的视线看过去,“你认识他”
邬长筠摇摇头,移开目光“不认识,走吧。”
一路上,元翘不停地说着这两年发生的事。
邬长筠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满脑子还是刚才那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再想起他从前嚣张跋扈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善恶终有报。
他如今这般模样,真是应了这句话。
邬长筠不禁又想起李香庭来,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想想,两人已经很久很久没通信了。
他,还活着吗
寂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