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东流,北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扫过两岸。
清军的铁蹄踏破京师的噩耗传来,北国大地在腥风血雨中呻吟,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南逃而来。
当北伐的消息传出之后。
当他们走出徐州城外的军营之后。
街巷的两侧,道路的两旁,徐州城外的郊野之上,站满了无数身穿着布衣麻衫的百姓。
那些明明还在为生计每日奔波,挣扎在贫苦之中的百姓们。
捧着粗陶碗,盛着攒下的粟米。
挎着竹篮,装着仅有的腌菜。
背着包袱,包着他们仅有的一切。
他们捧着这些微薄的馈赠,站在寒风之中,为他们送行。
水师的舟船不够,他们很多的人,都是乘着渔民的船从黄河的南岸渡河北上。
南北两岸的僧道们诚心诚意的诵念着经文,祈祷着他们的凯旋。
千万个声音最后只是汇聚成了两个字——雪恨!
每当吴平闭上眼睛的时候,他都能够看到那时的场景。
他们怎么能够后退?
他们怎么能够胆怯?
吴平机械的装填着手中的铳枪。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止不住的流淌而下。
此时此刻。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宣讲官给他们讲贾庄之战时,那些跟随着卢总督的军兵们,为什么明知前方便是死地,却仍旧义无反顾的原因。
他们的皇帝,在敌人的逼迫之下殉国。
他们的国土,在敌人的刀剑之下沦陷。
他们的同胞,在敌人的铁蹄之下哀鸣。
死亡,令人恐惧。
性命,固然宝贵,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有着比起个人的性命还更要宝贵的事物。
“雪恨!!”
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在济宁城下响彻,声声嘹亮的天鹅音中,原本因为连番的激战而早已疲惫不堪的靖南军,再度狂呼着向前奋进,向着济宁城内的清军发起了猛攻。
靖南军的军阵就像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缓慢而不可阻挡地碾过战场,在血与火中坚定地向前推进。
济宁城上,清军的火炮骤然轰鸣,铁弹裹挟着死亡的尖啸砸入靖南军的阵列之中,刹那之间血肉横飞。
铅制的弹丸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呼啸砸入靖南军阵列。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哪怕是清军的炮手并不熟练,但是仍旧有许多的炮弹狠狠的砸入了靖南军的军阵之中。
炮弹飞射而至,在密集的军阵中犁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路。
沉重的弹丸在落地瞬间激起丈高的尘土,随即像恶魔般弹跳前行。
所过之处,人体如同被镰刀割过的麦秆般被拦腰折断,破碎的铠甲与血肉在空中飞溅。
与此同时,被轰塌的豁口处,阵阵爆响声与弓弦的颤动声也随之传来。济宁城头清军的火炮骤然轰鸣,
不断有身影在爆裂的火光中支离破碎,不断有中伤的士兵发出惨嚎踉跄着倒下。
但靖南军这座庞大的战争机器仍然在运转着。
倒下的空缺立刻便会被后排的军兵补上,溅血的脚印很快覆盖了战友的尸骸。
“前进!”
赤色的旌旗在劲风之中鼓荡。
无数靖南军的甲骑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战刀,驱策着胯下的战马,义无反顾的向前。
“前进!!!”
更多靖南军的步兵们,肩扛着铳枪,迈着整齐的步伐,在炮火和铳箭中挺进。
急促的布鼓声在靖南军各处的军阵之中回响。
低沉的号角声在济宁城外的郊野上空回荡。
鼓点沉重,猛烈的震荡着所有人的胸腔。
济宁城南,靖南军大阵。
陈望站在中军望台之上,沉默的俯瞰着整个战局。
中军望台之上,令旗飞舞,信骑往来。
“清军集结重兵,以两蓝旗精锐三千,步卒六千,并外藩蒙古万骑,自右翼覆压而来,猛攻我军河南镇第四师驻防阵地,我军陷入苦战!”
“清军一部,观其旗号,应为建奴镶黄旗所部为主力,并外藩蒙古轻骑,规模在万骑之上,自我军左翼绕后,往中军掠袭而来!”
“近卫师第二营,全数抵近济宁城南,突破驻防清军重防,前锋两局已经突破至济宁南城城区。”
“近卫师第一营,遭遇清军大规模炮火覆盖,与西部第三处豁口处,遭遇清军汉军旗下火器部队拦截,伤亡已逾三百。”
不断传来的消息,有好有坏。
战局并非呈摧枯拉朽,倒向一面。
自古以来,有京杭运河起始,以南伐北,必然依靠运河。
济宁位于运河一线,自然是首当其冲。
所以早在黄台吉进攻京师之时,便已经是安排军兵,广征民夫,不断的加固济宁城的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