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希望儿子比他走的更远,更有成绩,可谁让自己的儿子不是那块料呢。
如果儿子能自己走到李学武今天这个地步,哪怕他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了,也得给他保驾护航,托着他更进一步、两步,多少步都行,他也值得。
没有,他到现在都没有机会对儿子讲出这些仕途中的黑白,哪能不遗憾了。
这些话只可对有能力,能驾驭得了这些道理的人讲,就算说给儿子也是祸害。
郑树森顺了老伴的意,松开了烟头,端着茶杯喝了一大口,这才继续讲了起来。
“不做事就没有成绩,没有成绩就缺少进步的实力。做事又怕出问题,越怕出问题工作越是会出问题,这工作就没法干了。”
他缓和了语气,手指捏着点了点沙发扶手,对李学武讲道:“你不是初见大海的小娃娃,但我还是要叮嘱你几句。”
“首先,进入新环境你必须要具备三种预判能力。”郑树森微微皱起眉头讲道:“第一,要有政策洞察力。千万别顾此失彼,闷头在辽东不知道风往哪边刮。”
他手指点在了李学武的胳膊上,着重提醒道:“你要时刻注意重要会议文件,要能嗅出当前最主流的变革方向,否则你在辽东干了多少工作都是白干。”
“第二,要有人际动向感知。”
他微微眯起眼睛,讲道:“你能从保卫处做到管委办,又能担任秘书长职务,你应该清楚集团各部门办公室的重要性。”
“不能有所谓的自己人,那样尾大不掉,但也不能没有自己人,否则你就是瞎子。要通过各办公室人事动向感官和察觉机关的权利重组现象,这是你最大的软肋。”
郑树森强调道:“去辽东和看京城这两件事并不矛盾,你要没有这个能力,趁早打消再进一步的想法,老老实实留在辽东。”
“第三,一定要有隐患预判能力。”他看着李学武轻声叮嘱道:“这些隐患可能来自集团,可能来自你所管理的各个单位。”
“你要去辽东做一把手,那你所有能看到的上面和
“您喝水。”李学武将茶杯端给干爹,轻声应道:“您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
“我知道你在读大学。”
郑树森接过茶杯并没有着急喝,而是继续讲道:“但到了你这个级别,学历仅仅是锦上添花,核心较量还在其他。”
“第一,敏锐的洞察力要有,破译‘表面文章’的密码你要懂吧。”
他点了点沙发扶手,对李学武讲道:“‘原则上同意’这句话你不陌生吧?”
“是——”李学武笑了笑,已经是理解了干爹话语里的意味深长。
“人人都想当家做主,可真正当了一把手便能知道这家不好当。”
郑树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讲道:“一把手几年做下来,最大的作为可能仅仅就是平衡了多方的利益诉求,这都难能可贵。”
他看向李学武讲道:“等你去了辽东便知道,有数不尽的协调会等着你去主持。”
“干工作不是断案,我可不会各打五十大板。”李学武轻笑着讲道:“实事求是四个字还是要讲一讲的,不可能人人满意。”
“那你就要有危机处理能力了——”
郑树森见李学武有如此魄力和想法,既高兴干儿子不会流于庸俗,也担心他钢过易折。
所以他认真地讲道:“这也是我要叮嘱你的第三点,真遇到舆情发酵时到底是该递材料,还是递手绢啊。”
李学武默默点头,也在思考干爹话里所提到的情况,这在他去往辽东以后一定会遇到。他总不能既当裁判员,又当守门员吧。
“你进步的速度太快了,这条路虽然磕磕绊绊,可在其他人看来也是顺风顺水。”
郑树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讲道:“人这一辈子谁都跳不出名利二字的圈子,但总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人家都把你当成仕途快车道选手,各个都要学着你,盯着你,你的压力可想而知。”
“身在局中,身不由己。”
李学武也知道干爹说的这些话是实情,可他也跳不出三界外,做不得清道长。
“机关总有一些污浊之气,比如在食堂嘀嘀咕咕领导班子,拿着报纸对时事评头论足,对敏感认识变动展现好奇心。”
他微微摇头好笑地讲道:“却又在民主测评时暴露真实立场。”
“如果你连这些污浊之气都看不过眼,那你以后就同我一样,有的忙喽——”
郑树森也说不好干儿子像他这样做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更寄希望于李学武年轻有魄力,有能力,有精力荡涤这污浊之气。
“我在机关工作这一年倒是也‘学’到了一些皮毛。”
李学武端着茶杯用玩笑似的语气看向干爹讲道:“我听到的,说要在语言艺术上分层次、分策略。”
“对上级要有四分请示方向,三分汇报成果,两分展现思考,一分表白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