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便叹口气。
她就生了这一个女儿,哪里不想一辈子绑在自己身边,哪舍得送去别人家。
她眼底透出点疲劳,舟车劳顿了两日,面颊的肉似乎都消瘦两分。
或者说从新帝登基开始,周围的风向骤然转变,她们一家子便都胆战心惊的,一颗心始终悬而未落。
苏母语重心长道“这京城啊,就好似吃人的漩涡,娘生怕哪天就将咱一家人吞得骨头都不剩。”
“爹娘商量过了,若你愿意与元辰那孩子成婚,你爹就马上将这破官辞了,再把院子里埋了十八年的女儿红挖出来,咱一家搬到江州去”
“爹娘就你这一个孩子,对我们来说,什么荣华富贵都是云烟,平平安安才是最大的福气”
苏宜丹被她说得发蒙,没想到父母亲竟已经无声无息地定下这样的决心。
她张开嘴,结结巴
巴地道“可、可就算我愿意,表哥他”
你表哥早就喜欢你,只有你这木头看不出来。Θ”苏母无奈地叹口气,递过来一封未曾拆封的信,“喏,你表哥写给你的。”
苏宜丹顿时心乱如麻,手伸出去又收回。
苏母没有催促,只是将信搁在桌上,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怪爹娘没本事,合计半宿,也只能想出这么个法子。当然,周家那边娘还没答应,全看你自己的意思。”
“若愿意,就瞧瞧表哥给你的信吧。”
等到苏母都走了,苏宜丹还坐在位置上发呆,她几次看向桌上的信封,伸手触到一点,又烫手一般缩回。
如此几次反复,她索性一把抓起,闭着眼塞进被褥底下,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实在没想过嫁人的事,太突然了。
江州虽然不远,却也要离开京城,离开南华巷。
苏家现在住的这座院子,还是爹娘成亲的时候租赁的,后来她出生,家里也攒了些银子,才买下来。
可以说苏宜丹自有记忆起就住在这里。
外祖家固然好,可她一年也就走动一次,印象里还是陌生。
她不舍得,爹娘恐怕更不舍得。
更何况
她想起今日在太傅府的经历。
不管新帝记不记得灵德寺,总之不像立即要她命的样子,瞧着便没有那么可怕了。
姚曾柔偶尔为难也不算什么,反正她又不会去和她争抢皇后的位置,时日久了自然见分晓。
只是安安分分过日子而已,偌大的京城还能容不下她们苏家三口人么
苏宜丹思绪纷纷,逐渐说服了自己,笼罩的愁云也渐渐散去。
她最后看了眼被压在被褥下的信
还是以后再说吧。
皇宫内。
长禧殿是北魏历代皇帝寝宫,先帝好古玩,从前殿内摆饰皆是昂贵珍藏,风格也以厚重古朴为主。
新帝入住后,便命人撤走了所有古玩字画,清空繁复的点缀,只保留了最基础的设施。
此刻空旷的正殿门窗紧闭,侍立在门外的宫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稍一呼吸,便能闻到门缝中透出来的血腥味。
殿中光线幽暗,一地鲜血,泛着幽幽邪气。
倘若那些古玩字画还在,怕是都要被溅起的血毁个干净。
几名黑衣侍卫沉默地拖动着地上横陈的尸首,全部归到一处。
散不去的血腥味回荡在殿中,浓郁腥冷,令人头皮发麻。
桌案后隐在阴影中的男人面色凌冽,才掀起眼皮出声“杀完了”
“回主子,这几个都是近几日与宫外通过信的,其余没了。”
昨夜遇刺,想是有人里应外合,透露了新帝的动向。
这一场,是清理门户。
萧寂言微抬下巴,冷声道“今夜三更,将尸首扔进齐家院子。”
“是。”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侍卫将尸首拖走了,只余满地浓稠如墨的鲜血。
殿门打开又合上,几名宫人提着水桶进来擦地,跪下去的腿都在发抖,却强忍着不敢发出声响。
萧寂言却独自坐在案前翻奏折,手撑着额头,甚至有几分慵懒闲适的气质。
大太监林公公瞅着满殿冷沉的气氛,斗胆上前一步问“陛下,可要开窗透气”
桌案前的男人没有理会,且众人都知道,废话只要再多说一句,下场便会难以预料。
与一个多时辰前在太傅府上时,简直判若两人,大概是苏小姐不在的缘故。
但林公公是个人精,自顾自提起“奴才今日见着苏小姐,似是不喜欢血腥气的。”
萧寂言这才从奏折里抬眼,想起在灵德寺那回,她便很喜欢埋在他怀里闻他身上的味道。
“将门窗都打开吧。”
外头春日还未完全落下,浅金夕阳从门窗进来,照着空旷的主殿,却是冷冰冰的。
他坐在阴影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