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苏家就这么猝不及防被卷进了京城的明争暗斗之中。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苏宜丹的心便往下坠,好似坠进了冰窟窿,拔凉拔凉的。
她生无可恋地咽下糕点,悲伤道“快别说了,我都要愁死了。”
她爹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她娘是个普通商户女,而她自己胸无大志,本来也没想当什么皇后。
这两年她硬着头皮与那些得势的皇子来往,想着保全家里平安就好。
谁知道最后登基的偏偏是她得罪过的大皇子
别说当皇后,萧寂言不记恨她都谢天谢地了
苏宜丹心如死灰。
耳朵却听到围墙外的动静渐渐近了。
此次新帝派出身边近侍迎接姚家父女不说,还配了几十人的仪仗队,一路声势浩大,沿街没有不出来看热闹的。
这大概便是话本里说的,喜欢一个人便要给她最盛大最风光的荣宠吧
不知怎么的,苏宜丹忽然有些好奇。
毕竟她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她便也踩上板凳探头,悄悄地借着老树绿叶的遮掩往外看。
人走近了,丫鬟脆桃也不敢再大声骂,只气呼呼地看着“小姐您别看了,这肯定是逢场作戏显得陛下有情有义而已奴婢相信您才是咱们北魏的皇后”
苏宜丹立即把手里的糕点分了她一块,让她闭嘴。
长街上,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围绕着最中间的一辆华贵马车缓缓而来,一片鲜艳夺目,边上甚至还有专门洒糖和铜板的小厮。
周围挤满了凑热闹的老百姓,个个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新帝好、姚家好。
虽然是大阵仗,但在这富贵如云的京城里倒也不算罕见。
真正让苏宜丹愣住的,是骑马走在最前面的玄衣男子。
即使只掠过半张侧脸,可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正是那隔三差五出现在她梦里、总是黑着一张脸的新帝,萧寂言
没想到他派了近侍和仪仗队还不够,竟然亲自来接姚家父女
与梦里阴沉沉的不同,此刻男人的脸沐浴在仲春的日光之中,竟别样的俊美无俦。
毕竟终于能和心上人团聚,这般春光满面也正常。
苏宜丹将下巴垫在手背上,难免有些艳羡地看了眼姚曾柔所在的马车。
可余光里,已经骑马走远的男人不知为何突然回了头,往苏家围墙看了眼
转过来的脸上,那双漆黑的凤眼又好似与梦中重叠了。
苏宜丹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跳下板凳。
半晌才回过神,余惊未消地拍着胸脯。
脆桃跟着下来,忙倒了杯温水给她。
又看到已经快被吃干净的七彩拼盘,便蹲下来一边收拾一边叹气。
她家小姐忧心归忧心,这嘴可是一刻没停
“哎,小姐奴婢真没想到,那姚小姐都嫁做人妇了,圣上竟然还马不停蹄地敲锣打鼓将人接回来,不会真要让她做皇后吧”
“那您怎么办”
苏宜丹用丝帕擦了擦嘴,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自己那忙碌的贴身小丫鬟。
那天脆桃不在身边,所以她不知道内情。
她要知道那天她家小姐对这位新帝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恐怕就顾不上什么姚曾柔,而是哭着喊“小姐你不要死”了。
想起男人那时阴沉的眼神,苏宜丹后背凉飕飕的。
恐怕恨不能立即将她这个女登徒子打死吧。
她忧心忡忡地走到大水缸边,给红鲤鱼洒了点馒头屑,眼睛看向院门口“对了,爹还没下朝回来么”
即便当了两年凤命之女她爹,苏父如今也只升了一品,是正六品光禄寺丞,仍掌管祭祀宫宴膳食之类。
其实这两年托凤命的福,也有不少权贵曾向苏家示好,其中最尊贵的便是几位皇子。
先帝迟迟未册封皇太子,自然就养出了皇子们的野心,一个个都想和苏宜丹这位未来皇后交好。
他们也曾向苏父许诺过高官厚禄,只不过她爹没出息,死活不肯。
毕竟他爹是个每月只初一、十五上两都会睡过头,最后被夫人忍无可忍打醒的中年男子。
真要升到六品以上,那可就得每天摸黑去上早朝了,她爹才不干。
今日初一,苏父一大早就上朝去了,往常这个时候早该回来了的,还要歇歇脚再去光禄寺那边上工。
实在有些反常。
这时,跑腿的小厮气喘吁吁进来“小姐夫人让我和您也说一声老爷他被请到姚家去了,说是要和其他大人一起为姚太傅一家接风洗尘”
“姚家”苏宜丹奇怪地问,“都有哪些人”
小厮挠挠头“小的不认识,但看停在姚府外的那些马车有挂柳字牌的、有唐字牌哦还有司徒大将军的战马呢”
中书令姓柳,信国公姓唐,更不必说司徒大将军,可见去的都是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