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将两本奏疏拿到了文渊阁,交给了张居正,却没讲陛下的倾向,全让阁臣们自己去讨论。
“我选高启愚,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支持他的行动,在我看来,不分贡献多寡、庸贤的平均,是对勤者能者的不公,算是文成公的人情太重,身股制,我以为极其合理。”凌云翼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官厂必须完成从人情到制度的转变,光靠人情走不了太远。
身股制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我选申时行,他在松江府履职多年,不是无的放矢,显然是目前阶段的最适合的办法,我认为申时行讲的对,现在大部分的民坊都不具备身股制的条件,包括大多数的官厂也不具备。”张居正选择了申时行的奏疏。
申时行不是在端水,而是申时行更加现实,更容易实现。
“我选高启愚。”大司徒张学颜在两本之间犹豫再三,选择了高启愚的奏疏。
张学颜继续说道:“诚然,申时行讲的很对,身股制是需要条件的,一部分没有前提条件的官厂,看到了身股制推行,激励主动做事,这部分官厂,就会具备这样的条件了。”
“身股制是一杆大旗,带动官厂改制的大旗,这杆旗立起来,比它执行下去还要重要。”
张学颜作为帝国的账房先生,其实很清楚,当下大明财政的转好,主要是依靠官厂制的利润上交和焦钢烟专营经济,而非田赋。
因为天变,大明朝廷正在逐渐降低田赋的征收,大明财税体系,正在按照当初王国光设想的方向完成转型。
身股制成功与否不重要,关键是把旗子立起来,才能一点点去做,连竖旗都不敢,那决不可能做成。
“我选申时行。”沈鲤翻动了两本奏疏,最终选择了申时行的奏疏,他沉默了下开口说道:“历朝历代的维新自救,总是失败,是因为维新派在不断的变革中,不断变得激进,变得极端,而后在极端中迎来广泛的反对。”
“我不认为当下有身股制的条件,一如当下无法完全还田。”
浙江还田是具有极大的特殊性,是万历十三年刺王杀驾的惩罚,是君上在经济上的惩戒和平叛,不具备普适性。
“我不选。”陆光祖看来看去,跟见了鬼一样把奏疏赶紧还给了元辅。
陆光祖入阁总领反腐司反腐,他本来在看热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决定性的一票!
万历十八年,陛下‘朕意已决’的次数是非常有限的,很少反对内阁做出的群体决议。
陆光祖万万没料到,自己会成为那个关键先生,他选择了弃权,而且他打定了主意,以后全都弃权!
元辅和次辅之间的斗争,他这种小角色,绝对不能参与。
陆光祖都想好了,干好反腐,青史流芳。
“陆阁老,得说说看法。”张居正却没有放过陆光祖的意思,将奏疏还给陆光祖,张居正十分明确的说道:“阁臣不能不选,不能模糊,必须有明确态度。”
做廷臣,你可以保留意见,做阁老参与机要,不能模糊表态,混是混不过去的,做阁臣要有政治担当。
“必须要选一个?”陆光祖眉头紧蹙的问道。
张居正摇头说道:“是必须要有明确态度和意见,供陛下参详,不能和稀泥,也不能含糊其辞,不是非要二选一。”
陆光祖犹豫了半天说道:“这样,我两本都选,或者都不选。”
“这京师四官厂,可以开始身股制改制,在民坊主要以申时行的契书为主,如此一来,齐头并进,哪个好用就用哪个,哪个好用为主导,剩下的并存。”
“大明很大,大明的情况十分复杂,不能简单的一概而论,在京师、在北方可能身股制更合适,在松江府,在南方,可能契书制更合适,一概而论,不利于制度推行。”
“陆阁老所言极是。”张居正思索了下,点了点头,陆光祖的说法,多少有点当年万士和的几分风采,什么都选,其实等于什么都不选,看似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
张居正没有继续为难陆光祖的意思,陆光祖要明哲保身,逼迫无用,张居正很快写好了浮票,交给了冯保。
冯保回到了通和宫御书房,将各位阁臣的话告诉了皇帝陛下,两票高启愚,两票申时行,一票弃权,这个票型代表皇帝的意见非常重要。
朱翊钧再次权衡之后,圈定了高启愚的奏疏,要是和陆光祖说的那样,都选了,等于左手打右手,两个办法,一个都做不成。
按照凌云翼的意见,将身股制的十九级降低到了九级。
高启愚讲的十九级身股制,是从一厘、一厘半以此类推到十厘,是晋商身股制的原始设置,如此多的层级,完全是为了让人爬不动,过多的级别,让人一辈子都在爬级。
等到爬到了可观分红时候,也已经垂垂老矣,离退,代表着过去的努力皆为梦幻泡影。
减少层级,明确规定何等的考成可以升级,就是为了减少爬级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