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言见到皇帝后,看到了皇帝那双手,他知道,陛下真的种地,陛下是同志者、同行者、同乐者。
陛下在万历元年注解了论语中的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陛下说:朋友从远方而来,自然是有共同的话题,共同的志向,自然会做相同的事儿,怎么能不愉悦呢?是谓曰:同志、同行,方才同乐。
这句话就是非常不起眼的注解,但十七年来,鼓舞着石星言,和像他一样的人。
石星言来到了御前,确定了当初的注解,不是陛下收买人心的政治作秀,是陛下的信念。
石星言现在信心十足,天变又如何?大明齐心合力,能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石总督,不知可曾听闻天变之说?”朱翊钧看着石星言说起了小冰川气候,自永乐元年开始的降温,正在变得更加恶劣。
石星言郑重的说道:“臣听说了,臣在甘肃、山西十四年,臣以为真。”
朱翊钧叹了口气,看着堪舆图说道:“所以,你反对重开西域,若是不趁着天变之前,把这事做了,重开西域这事,又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了。”
石星言想了想,俯首说道:“钦天监不是说十年九旱吗?等撑过了这十年,否极泰来,陇开驰道在驰道抽分局之下顺利运行,陕甘绥也稍微富了一点,就可以重开西域了。”
“陛下春秋鼎盛,臣以为是可以等一等的。”
朱翊钧摇头说道:“否极泰来之日,无人可知,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都有可能。”
石星言愣了下,欲言又止,最终一句话没说出来,陛下是圣君,显然不会说胡话。
钦天监天文生、格物院天文院,显然对过往的几次阴阳失度、水旱不调的历史文献进行了整理,就信史经验而言,这股超级寒潮,恐怕真的会持续很久很久,久到连皇帝都等不到的地步。
“那就更不能要了。”石星言小声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一听超级寒潮和连续性旱灾,十年都不能结束,石星言的态度更加坚持了,连好听话都不肯说了。
石星言看陛下没有反驳,立刻低声说道:“陛下,陕西、甘肃的粮食是无法自给自足的,大约要有两成需要腹地供应,现在有了绥远的河套,能够减缓一点腹地的压力。”
“西域的粮食,也是不能自给自足的,如果这个时候,重开西域,很有可能需要从江南向西域供应粮食。”
“现在,养不起,再加上天变,更守不住。”
石星言不谈银子,银子在甘肃几乎没什么用,只有粮食是最关键的,也就是驰道已经修通了,人们有了盼头,否则的话大旱一来,陕甘绥缺的粮食更多,甚至陕西、河南也缺粮,弄出颠覆社稷的民乱,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有道理。”朱翊钧没有否认,石星言爱说实话,他讲的对。
几乎所有的事儿都是如此,要考虑个人奋斗,也要考虑历史进程。
石星言一直觉得:把南洋能种地的地方都占了,把钢粮的南北对流建立起来,才是朝廷目前最应该做的事儿。
“陛下,边疆地区的价值极高,因为军事安全。”
“无论是绥远还是甘肃,没有西域,都是把腹心剖出来给敌人,这不利于大明的安宁。”
“所以,宁远侯在轮台,非常有必要,一颗钉子扎在西域上,就像是白杨树一样,大明可以进退有据。”石星言生怕自己劲儿使大了,朝廷突然从进攻,转为完全的收缩,赶紧往回找补了下。
进可攻,退可守的轮台城,绝对不能放弃,只要大明在西域的心脏上扎根钉子,西域就威胁不到大明腹地的安全。
安全价值是一个通常被人忽略,却十分重要的价值,甚至超过了经济的重要性。
西域的马匪一年三次劫掠绥远,再好的王化,都会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再看看吧。”朱翊钧想了想,李成梁都已经打到轮台城了,就让他继续开拓吧,他那三千客兵,大明还是养得起的。
朱翊钧对西域的计划,发生了一些转变,在原来的规划里,他打算郡县化西域,这个规划胆子很大。
现在他打算搞总督府了,就是让李成梁打,打完在绿洲上建城,大明在西域的实际统治范围就是一座座城池,剩下的地方,高度自治,这就是大明的总督府制度。
打多少算多少,拿多少是多少,等大明有能力的时候,再继续深入的王化。
朱翊钧和石星言聊了很久,主要是关于西域开拓之事,石星言简单的介绍了下西域重要的关隘。
几乎所有数得上名字的关隘,都位于重要的地理区域,名山之侧,大川之旁。
控制了关隘这一个点,就控制了通过此处所有的路,控制了整片区域,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嘉峪关有三大名关,铁门关、玉门关、阳关。
西出阳关无故人、春风不度玉门关,玉门关和阳关都位于关西七卫,这嘉峪关外的七卫,八成都是汉人。
铁门关,是